卷簾軍帳中,晨曦初破,映照着案幾上的兵書與地圖,泛出微微暖芒。
暖不過大都護李擇言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李擇言得了這麼一大筆雄厚底氣,徹夜難眠,不待天色大亮,早早揚聲傳喚親衛,命其速去召李瀚猙前來。
李瀚猙小宅子離軍營不遠,甲葉碰撞,铿锵之音響起,不過費了一炷香得功夫。
“大人。” 他抱拳行禮。
“之前你撰寫的增改紀要,拿來與我細瞧。”
李瀚猙一喜,回了自己軍帳,片刻雙手恭敬遞上。
李擇言接過,隻見那紀要厚實,打開若長。遒勁有力的字逐行閱覽,口中念念有詞:“城牆修繕一事,需招募精通木工、石匠門道有識之士,凡有磚石松動、裂縫綻露,一概剔除舊石,換以質地堅硬的石料,且要加寬加厚城牆......增設暗堡隐匿于城垛之下,囤放弓弩、礌石、火油等守城利器,戰時可迅速補給,為打擊敵軍利器......”
他邊讀,邊不住點頭,“充盈兵器庫,廣納軍醫......增兵......”
許久,李擇言才擡起頭,歎道:“你小子,還挺會花錢呐。”
李瀚猙目光炯炯,隻等那一筆期許已久的批示。
李擇言合上紀要,手指緩緩摩挲着表面,不緊不慢啟唇問道:“我心底唯存一問,這筆軍饷雖說數目可觀,一旦花完,你還能再想法子搞來點麼?”
語調平平,卻仿若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李瀚猙激昂振奮的心間,熱切期待粉碎,李瀚猙瞬間凝噎。
李瀚猙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本欲脫口而出的諸多保證與計劃,在舌尖打了個轉,又生生咽下。
他腦海中,崔窈娘巧笑倩兮的模樣一閃而過,憶起她為籌措這筆軍饷,與自己兩地分隔,音信難通,當下心一橫,咬了咬牙,決然當機立斷:“沒了。”
李擇言聞言,眉梢輕揚,滿是遺憾,長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道:“啊,行吧,既如此,往後行事可得省着點花。你這紀要,我還得再斟酌斟酌。”
老狐狸。
李瀚猙咬了咬後槽牙,進言:“大人,雖說軍饷有限,城防之事,關乎萬千将士生死、百姓安危,一絲一毫不可忽視。我即刻修書一封,傳于父親,讓他聯絡籌謀,明年你回京述職,定能請到軍饷。”
李擇言微微颔首,如願以償:“孺子可教也。”一想到李勇毅在朝堂之上還得替他這個往日裡看不順眼的人操心據理力争,簡直心情大好。
“我們這個‘活财神’,近日可安好?”李擇言又問。
“活财神”在陪勘探師傅們實勘地貌,準備用自己那份兒繼續給李瀚猙爆金子。
藥羅葛怕她大病初愈有什麼閃失,親自擡了軟轎,将她送至那處正待勘探的山峰側面。小心翼翼與其他三人将軟轎平穩放下,一臉關切道:“崔掌櫃慢着些,這兒地勢複雜,雖說看着沒啥兇險,可也得小心腳下。”
一行勘探師甚是納悶,前次“崔窈娘”來時,可沒這麼嬌貴,但看藥哥态度誠惶誠恐,也不便多問。
“老師傅,我對這挖金礦之事,實在是知之甚少,還望您不吝賜教,給我講講大緻步驟。”崔窈娘上前有禮道。
“當心,當心!”李穩跟在旁邊,展臂虛虛護着,生怕她一個不經意,就跟上次的自己一般,失足跌落。
林嶽在一旁翻了個白眼,銳評:“狗腿子。”
李穩充耳不聞,崔窈娘現在可不僅僅是自家大人的心上人,還是他心中至高的大善人,得保護好來。
年長勘探師,臉上皺紋縱橫交錯,一雙眼睛卻明亮如星,透着閱盡山川的睿智。他趕忙也上前一步:“崔掌櫃,小心些往這邊來。”
說着,伸手從身旁行囊裡,掏出家夥什——一把小巧的皮錘子,用以在幾位勘探師事先擴了洞,挖出來的石頭邊角上輕輕一錘,敲下一小片碎屑,又拿出個簡易的研磨缽,将那碎屑放入,不緊不慢地研磨。
待磨成粗顆粒狀後,他用木瓢舀了些水倒入研磨缽,輕輕搖晃、淘洗起來,邊操作邊講解:“篩洗金礦,就像淘米,把輕的雜質都沖走,看盆底沉澱下來的金沙分量。”
崔窈娘皺了皺眉:“那是得引水打井?”
“也可修建儲水池子。”年長勘探師道。
無論是引水而來還是修建池子,都是個不大不小的工程,崔窈娘心中盤算人手,又問:“可否開采出來運到河邊,再進行這一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