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娘揚揚自得地将背上信包向上一聳:“正是我。”
軍醫悄然引她至僻處,神色焦急卻又竭力壓低嗓音:“你怎麼來了?”
這兩人膽子可真大。
“想你心切,這不就來探望你。”崔窈娘在無人處露出本性。
好家夥,賴到頭上了是吧,軍醫含笑:“也罷,你今日便跟着我,老大哥總能找到機會把你往李瀚猙那兒送。”
崔窈娘滿意颔首,手腳麻利地幫軍醫整理藥材、布帶。
忙完,軍醫帶着崔窈娘往李瀚猙帳子裡走:“先去轉一圈。”
崔窈娘好奇地觀察周遭一切,士兵們的操練、營帳的布局、兵器的陳列,都令她倍感新奇。她時刻留意,竭力模仿與她年齡相仿的小兵們的步伐與姿态,謹防露出破綻。
軍醫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少看,若是真被發現,判你個竊聽軍秘之罪,豈不冤枉?”
“有你帶着我,誰會懷疑?”
而李瀚猙去了大都護營帳,與将領共商軍務。
“瀚猙,身體可好些了?” 李擇言關切問詢,雖遣人傳信與他,卻未料他即刻前來,原以為至少需待到明日,畢竟李瀚猙深夜告假,想必身體确有不适。
“無妨,諸位讨論至何處了?我剛來,在一旁先聽聽。” 李瀚猙微微點頭,謙遜表态。
“李都護,敵在暗我在明,若其喬裝平民分批入城,再于城内集結,我等當如何應對?” 一位将領滿面憂色,提出假設。
這也是李擇言顧慮之事,若加強盤查,往來路過所有人都需通關文牒,那些售賣零碎之物的平民必然是弄不到,此舉無異于斷了他們的生路,屆時必緻怨聲載道,矛盾激化。
“瀚猙,你有什麼想法?” 副都護察覺李瀚猙若有所思,點了他名。
實則李瀚猙在崔窈娘抵臨的晚上,熬夜便是就這個難題苦思冥想,隻是此刻,他心中忐忑卻是崔窈娘在軍中是否會遭人識破。
不該應允崔窈娘來的,李瀚猙心神難安。
“瀚猙,瀚猙?可是身體尚未複原?” 李擇言适時解圍。
李瀚猙這才舉步上前,在城防布局沙圖上,畫了一圈:“諸位且看,此處現今空置着,周遭開闊無遮,但四面都有城牆防禦。”
“你的意思是?” 副都護挑眉,面露疑色。
“自明日起,無通關文牒的平民,都可引至此處,開展買賣交易。”
“你這也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副都護道。
“我等雖難以判定新來小商販是否為敵軍僞裝,但城中百姓都已登記造冊,入籍在案。”李瀚猙據理反駁。
李擇言眼前驟亮,此計甚妙,反其道而行之,順藤摸瓜。若是有人在城中接應,完全可以查到。
一群大老爺們兒讨論了一早上,口幹舌燥,都不及李瀚猙腦瓜好使。
他喜形于色,重重一掌拍在李瀚猙後背上:“你這小子,果然虎父無犬子!”
咳咳咳,李瀚猙嘴裡一辣,嘔出一口鮮血。
李擇言前一刻開懷大笑,這一刻見狀,吓得驚呼:“速傳軍醫!快傳軍醫!”大意了,竟一時忘了李瀚猙舊傷,那一錘!
崔窈娘本還跟着軍醫閑遊漫步,忽見一人飛奔而來,拽着軍醫便跑:“快快快!”
崔窈娘不明所以,隻得也跟在身後小跑。
“究竟何事?” 軍醫氣喘籲籲。
“李瀚猙被大都護打得吐血了!” 前來尋軍醫的小兵高聲叫嚷,平地炸雷。
崔窈娘隻覺腦袋 “嗡” 的一聲,遭逢雷擊,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心急如焚,竟與小兵并肩齊驅,朝着李瀚猙所在營帳狂奔而去。
若非不識路,怕是早早超越小兵。
待入營帳,隻見李瀚猙被大都護安置在統帥座椅之上,嘴角溢血,面色略顯蒼白,卻仍強撐身軀,脊梁挺直。
崔窈娘眼眶發燙,她緊咬下唇,竭力抑制情緒,唯恐稍有不慎,身份暴露。
軍醫趕忙上前為李瀚猙把脈診視,一番忙碌後,長舒一口氣道:“并無大礙,舊傷未愈,适才又受沖擊,需悉心調養,切不可再勞累動氣。”
李擇言滿臉懊悔與自責,若真傷了李瀚猙,他那個老父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怪我,忘了你有傷在身,下手沒個輕重。”
李瀚猙卻望向軍醫身後:“不怪大都護,是我自身疏忽。”
“既然瀚猙已提了良策,餘者細節,便由我等老家夥商議定奪,讓他先回營帳休憩罷。”李擇言自顧自下達指令。
“正是正是,”軍醫連連點頭,朝身後崔窈娘招手:“來,小崔,來幫我攙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