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藥哥喝令将他私帳中一衆大大小小部落首領圍堵起來的緊要關頭,李穩恰好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回鹘營地,将将趕上藥哥狂怒的場景。
迎面便是一聲震天動地的獅子吼,直把李穩的魂魄都險些震散:“這是?”
“你可回來了,你不是說去給窈娘請醫生麼,醫生呢?” 吳薇秀極為巧妙地接過話茬,不動聲色地穩穩當當給李穩使了個萬望他接住的眼色。
李穩心領神會,趕忙回應道:“哎,别提了。醫生聽說似乎要打起來了,竟死活不肯到草原上來,說是怕......”
“怕什麼!” 藥哥赤着一雙眼,瞪向李穩。
“怕......怕有命賺銀子,卻沒命回去花。” 李穩急中生智,随口胡謅了這麼個理由。
崔窈娘強撐着看似 “虛弱不堪的病體”,還反勸藥哥:“無妨無妨,藥哥,醫生不來也罷了,草原部落上的巫醫不也有法子麼?你這般動怒實在是大為不妥,當務之急是先去安撫各部落首領的情緒才是正理,切不可因為這等小事再生出什麼亂子來。待我稍稍緩過這一陣兒,我們再細細研讨那堪輿圖。”
“我還怕他們?”藥哥急了眼。
崔窈娘被“吓”,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吳薇秀心疼地給她連連順背。
藥哥見崔窈娘這般模樣,心中縱然怒火難消,卻也不好再肆意發作,隻得咬着牙恨恨說道:“阿娜爾,你且好生歇息,我先去穩住局面,其他事暫且不急,等你身子好些了再說。”
待藥哥離去,李穩急忙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真病了?”
崔窈娘坐直身體:“緩兵之計。”
李穩放下心,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物:“崔掌櫃,我已順利見過姚掌櫃,将事情妥妥辦妥,書信業已交予他,他應承會妥善處理财物之事,想必不久之後我家大人便能收到。”
“這是何物?”崔窈娘瞧着李穩手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紅布。
李穩嘿嘿一笑,手動了起來,紅布中還有帕子,複又打開——古猙玉佩。
“怎麼,在你這兒?”明明在長安城求見李勇毅時,她已經還了回去。
“我們大人說了,送你的便是你的,誰都拿不走,叫我給你捎過來。”
“誰都拿不走”這話,崔窈娘聽了心定。接過古猙玉佩,想順手塞到枕頭裡,又礙于吳薇秀還在,隻得放在手邊:“有勞穩哥。安西都護府如今局勢究竟如何?”
“話說回來,崔掌櫃似乎對我回去見過大人毫不意外?” 李穩不禁有些詫異,眼中滿是疑惑。
“以你的腳程,早該回到營地,” 崔窈娘從容地穿好外襖,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攏了攏衣襟,又将咳得淩亂的發絲仔細歸置整齊,“遲了一日,想必你是覺得送信不如親口告知李瀚猙來得穩妥安全。”
李穩神色凝重:“遭黑衣客偷襲之後,城中一度人心惶惶,幸得大都護李擇言指揮若定,迅速調度各方人力,加強城防與巡邏的力度,将士們也同仇敵忾。那些心懷不軌的宵小之輩收了風聲,暫時不敢再有大的動作,局勢這才漸趨平穩下來。”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藥哥遠去的方向,問道:“崔掌櫃也懷疑回鹘人?”
“除了藥哥,其他部落都蠢蠢欲動。” 崔窈娘無需他人,手朝後娴熟地編着發辮,随後利落地往頭上一繞一盤:“你且放心,我定盡自己所能,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藥哥對礦藏、秘學之類的癡迷程度,讓崔窈娘的計劃得以步步實現。
這堪輿圖之所以名為堪輿圖,在大唐雖普遍用于修建墓穴,但實則其中蘊含的地形、地物、地貌的信息詳盡了得。隻要善加運用,完全能夠假借修建墓穴的借口巧妙搪塞其他部落首領,暗中達成藥哥想要挖礦的目的。
李穩看着崔窈娘胸有成竹的模樣,又對她多了幾分欽佩,再再高看她一眼。
“......你見着李瀚猙,他怎樣了?” 有沒有退燒,吃沒吃得下食物,不會稍有好轉又硬撐着去軍營了罷?崔窈娘有諸多關心疑問萦繞心頭。
“崔掌櫃莫要憂心過度,大人的高燒已然退下。我到家之時,他早早紮身軍營,我們不過匆匆說了幾句。”
聽得崔窈娘心中猛地一痛:“他就不能多顧惜顧惜自己的身子嗎?剛退了燒,如何經得起這般折騰。”
唐朝的消炎湯藥功效有限,并不怎麼好使,不知他如此日夜操勞,炎症因子又會潛伏至何時,會不會冷不丁地給他緻命一擊。
“你還不知我家大人,” 李穩歎了口氣,十分憂愁:“打小便是拿定主意,八頭牛拉不回來的人。” 他瞥了一眼崔窈娘,憶起自家大人為了她,甘願白挨家法棍子,也沒在崔窈娘面前吐露過隻言片語,該怎樣便怎樣,不曾以此來博取崔窈娘的心軟與好感。
崔窈娘點點頭,是的,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