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是個啞巴,又是個聾子,也問不出什麼來,留着無用。” 李瀚猙把玩着手中匕首,冷硬寒光在他手中時隐時現,閃得罪人眼顫不止。
“我明白的,大人。” 李穩伸手去撈那人後衣領。
那人左躲右閃,尿漬水漬畫了滿地:“我說,我全說!”
竟是如此輕易便潰了心理防線,李瀚猙亦感意外,可見對方輕敵至極,竟是派了個不中用的。
李瀚猙拖着椅子,遠離腌臜地:“我在聽。”
“我,小人在安西都護府以打鐵為生,數月前,有人予我一筆銀錢,說,看中我的手藝,要帶我去外地謀發展。我信以為真,便收拾行囊,跟了去。”
“幾個月?”
“就,就是三兩個月,具體記不清了。”
“接着說。”
“是是,小人一路上已覺出有些不對勁,但,但他給的銀錢實在太多,我便跟着他。到了金城,他,他帶我去吃面,指了崔窈娘與我看。說是要我将匕首賣與她。”
那人憶及此處,腳心又冷又辣,順着傷口疼痛直鑽天靈蓋,忍不住痛哭起來:“可,可我并不知匕首上有毒!我,我也是被騙的!”
“哦?” 李瀚猙靠向椅背,斜睨了他一眼:“我并未說過這匕首上有毒,你又如何得知?”
“還不快如實招來!” 李穩一腳将他踹出老遠,地面上劃出一條水漬,李穩啧地一聲,滿是嫌棄。
那罪人骨頭都散了架,許久爬不起來,嗚嗚咽咽着:“饒了我吧,饒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都到這般境地,說他窩囊,倒又嘴硬。
“既是你不知匕首有毒,又隻是個打鐵的,又如何能一路跟着崔窈娘而不被她身邊高手察覺?”
“說來,說來還是我走運,沒兩日,那高手便到市集挑匕首,我,我就将匕首賣與了他。”
“他放着市集上那麼多鐵匠鋪子不去,為何單單挑上你手中的幾把匕首!” 李穩覺得他敢在李瀚猙面前說這般弱智的謊簡直是找死,擡腿又要踹。
“大人有所不知!” 罪人抱着頭,大聲喊道:“因當地礦脈采出鍛造的兵器雜質多,鍛出的匕首發脆,我這幾把匕首,削鐵如泥,他一看便是行家,我價格又低廉,他沒理由不買我的!”
李穩收回腳。
“哄你去的人,叫什麼?” 李瀚猙問道。
“我隻知他從長安來,口音頗重,其他一概不知。”
李瀚猙又問:“你可還記得他的長相?或者有何特别之處?”
罪人再度低下頭。
“快說!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想吃罰酒!” 李穩這黑臉扮得有闆有眼,伸手就要去接李瀚猙手中的匕首。
“我,我說我說,他長得很是普通,無甚特别之處,就,就是下巴上有顆極大的、紅色的痦子!”
全長安城裡口音重的人怕是有半數,帶着痦子的也沒少多少。李瀚猙知曉再問亦難有有用信息,眼前罪人不過是個幌子、替罪羊。
“最後一個問題。”
罪人洗耳恭聽。
“你賣了匕首,為何又回到安西都護府?”
罪人聽了問題,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力氣,嘭地一聲,撞向李瀚猙手中的匕首。
溫熱鮮血潑濺而出,濺上李瀚猙的臉,映得他活像閻王降世。
罪人笑得癫狂:“我為何回來,我自是家...... 家在此處。奈何我一時貪婪,竟被捏住了一家老小。”
李穩呼地跑了出去:“軍醫,軍醫,快傳軍醫!”
李瀚猙按住他傷口:“留口氣力,軍醫來了能救你。”
“怕是不能了,李大人,今日,今日我若是留了命,我那一家老小就要,就要替了我。”
“你大可以一早自盡,為何又被我提了來?” 血從李瀚猙指縫間源源不斷湧出來,按也按不住。
“既是他,他要我命隕在你手中,我這條賤命,便給你!給了你便是。但,但我舍不得我那好妻稚兒,你,你拿我胸口的,的紙來。” 血液大量流失,罪人神智漸趨模糊,說話也斷斷續續。
李瀚猙趕忙掏他胸口貼身之處,撕拉出一張染血的竹紙,抖落開來。
竟是張畫像!
“他,他......”
“若是能抓住他,你那一家老小我會安排妥當。”若是對方也如他這般重諾的話。
得了李瀚猙這話,罪人頭一歪,沒了氣息。
李穩帶着軍醫匆匆趕來,所見唯有李瀚猙愣怔原地、若有所思的一張花臉。
“将他擡出去,務必要讓軍營中每一個人都看見過他的臉。” 要讓對方知曉,罪人已死,那一家老小,沒大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