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嶽苦苦思索了好幾日,一條一縷都不放過地回想,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崔窈娘才中了毒。飯食沒有問題,飲水沒有問題,睡覺屋舍、佩戴飾物也皆無異樣。若說到途中最大的意外......阿依莎!
可阿依莎也未與崔窈娘同住一屋舍下,如何能下毒?僅僅半天光景,她能與崔窈娘獨處的也不過是......大意了!
林嶽一陣風似地沖向崔窈娘房中,将門口躊躇許久都未進去的人一同撞了進去。
“李大人?” 崔窈娘一看狼狽地半彎着腰的李瀚猙,以及開始翻箱倒櫃的林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林兄要找什麼?”
“我給你和盧娘子選的匕首,可還在?” 驿站屋舍就那麼大點能放東西的地方,她翻了一氣仍是找不到。
隻有李瀚猙,看着林嶽毫無邊界感地随意翻弄着崔窈娘的私物,眉頭緊鎖。
“應是收在三巧房中,怎麼了?”
“我去找她要去!” 林嶽又一陣風沖了出去。
“林兄與你,真是不見外。” 李瀚猙站在床頭,不知怎的,崔窈娘硬生生從滿屋子的苦澀藥味裡,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一股子酸味。
“畢竟我們一同曆過生死嘛,她護了我一條命呐。” 崔窈娘半靠在床沿,微笑着回答。
酸味更濃了。
林嶽手中布巾包着東西走了進來:“李大人,可否叫軍醫來查驗?” 揭開布巾,裡面正是那兩柄匕首。
這一驗,竟然真是匕首上有毒!但隻有崔窈娘那一把上有毒。
林嶽驚道:“果然如此!怪不得崔娘子會中毒!”
“為何這麼說?”
“本來我隻教了崔娘子如何順用這匕首,隻是教她每日挂在腰間起個震懾作用。以她微乎其微的使用頻率,估計要到關外用來片肉吃了,才會出問題。”
崔窈娘點着頭附和道:“三巧的匕首無毒,不至于全隊覆滅,到了關外我若真死了,大家也最多當個意外。誰知阿依莎劫持我做人質時,匕首劃破了我的皮膚,滲進了我的傷口。”
提前毒發,這恐怕是下毒之人也未料到的。
好歹毒又細膩的心計,李瀚猙聽了,暴怒暗藏在平靜的表面下。他連喘了好幾口大氣,才沉聲道:“這個阿依莎,是什麼人?”
林嶽後悔不已,為何當晚要聽崔窈娘的,窮寇莫追。就應該拼盡這身血肉,也要将阿依莎斬殺在自己劍下才是。此刻她眼内發紅,聲音高亢地發瘋:“是我們在沙州看石窟時,一時大意撿回來的回鹘女沙匪!”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李瀚猙串起線索便能明了,下毒的并非這女沙匪,而是另有其人。
“這事我會去查,崔掌櫃近日需小心出門才是。”
“我會時時守着她。” 林嶽搶道,拼了性命護下的人,别人休想再從自己手裡把她的命奪了去。這群躲在陰暗裡的鼠輩,來啊!
李瀚猙眼神暗了暗,轉而問軍醫:“可知這匕首上下的是何毒?”
軍醫說道:“怕是要幾日功夫。”
“那這幾日,我需做些什麼?” 李瀚猙問。
“軍中安穩,大人便在此處守着就是了,以這大傻子的身手,我擔心來多幾個高手,他難以抵擋。” 軍醫搖了搖筆杆,“這些藥,叫李穩取來。”
崔窈娘被他們安排得明明白白,現在也不是逞強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身體四處漏風,哪怕是坐起來,後背都覺得冷:“也隻能如此了。希望能快點好起來,這毒在身上,總讓人不安。”
聽得李瀚猙心被揪得生疼。
接連幾日,崔窈娘在房間裡休養,每日不是喝着牛乳,就是喝着藥湯,她感覺自己就是個水瓶,走到哪兒水聲晃到哪兒。每每如廁,要攆走李瀚猙,甚是尴尬。
林嶽倒是提了件事。
“崔娘子,你可知這李大人為了找奶牛,費了多大的勁?”
崔窈娘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愣:“哦?多大的勁?”
“出了城門到牧場,好不容易才找到牧民,都不願意借也不願意賣。是将他們放牧的女兒接到城中安排了活計,才肯借了三頭,是借,不肯賣。但那價錢,可比賣多得多了去了。”
這些牧民,漫天要價,李穩差點暴起。在樓下跟軍醫一通抱怨時,林嶽剛好路過聽了個牆角。
崔窈娘默了默:“沒想到李大人還挺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