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柳四吞吞吐吐,夕瑤心裡有了答案,“被發現了?”
“哦,這倒沒有。”開玩笑,疾風軍的精銳探一家妓院,若是這都被發現,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掉大牙。
“隻是這兩家...的護院數量龐大,基本上走幾步就有一個。”
“這倒也正常。一來阿芙蓉價格高昂,二來麼,這怎麼說都是掉腦袋的生意,是得謹慎點兒。”夕瑤倒是不意外,隻是,這也沒什麼好吞吞吐吐的,為何柳四這麼奇怪。
“對了,他們香爐中的香灰可有帶些回來?”
“帶回來了,我正要說此事呢。夜裡去探查的弟兄們,之前在營中是專門收過訓練的,能夠辨别阿芙蓉的味道。他們很确定地和我說,夜裡,這兩家...的幾個房間裡,肯定有此物的味道,但是我們在帶回來的香灰中卻沒有找到。”
那就是說,此物是添加在别的東西裡了。
“可知道具體哪幾間屋子有阿芙蓉的味道,以及對應屋中之人都是誰?”夕瑤剛問出口,突然意識到,咦?
“柳四,你為何每次說起妓院,都避開啊?”
騰,一股紅色肉眼可見地從柳四臉頰上往上下走,隻一瞬,連帶着耳朵和脖子都紅了。
“那個,将軍說過,那種地方,可不是好地方,不能去,最好連提都不要提起。”柳四強壯鎮定,梗着脖子解釋。
一提到謝雲初,夕瑤心中一甜,“你們将軍倒是正派。”
“那是自然,将軍從不去煙花之地!”
見柳四如公雞一般挺直胸口驕傲作答,夕瑤忍俊不禁,想了想,還是不逗他了。
“那你回頭給我個名單,我想知道這幾間屋子對應的姑娘和這幾日去的客人分别有誰。另外,讓人留意一下,看看這些客人們走時,有沒有帶什麼東西?”
“是。對了,還有一事。”
夕瑤眉毛一挑,沒說話,疑問地看着柳四。
“這幾家...室内貼着不少文人騷客的墨寶。”
這倒是也不出奇啊。
“其中有不少,是上兩屆科考一榜中舉之人。”
“糟了!”夕瑤沒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一下力道之大,讓桌上的茶盞都險些滾下地來,幸虧柳四眼疾手快接住。
她終于知道這件事的關竅在何處了。
朝廷科舉,三年一次,恰逢明年開春,就是春闱之時。而揚州正是南北水路交錯之所。有不少外地路遠的舉人,過年前就為了趕考出門了。京城物價高昂,住宿吃飯都貴,所以揚州就成為了大家最好的省試和殿試考前逗留之所。
物價相對較低,距離京城水路又便捷。更不用說,這裡燈紅酒綠,相比京城毫不遜色。
過了州試的舉子們自然明白,這科考,考的可不光是四書五經的死記硬背,無論是策論還是律令,若是有名家指點一二,那差别可大了。所以,這近二十年裡,就有的是考生願意在考前花銀兩,花時間,去到處結交。去哪裡結交呢?自然是花紅柳綠之處了。
“這阿芙蓉,這下可真派上大用場了。”擡頭見柳四不解,夕瑤細細解釋道。
“你若是那歹人,手裡有阿芙蓉,眼前有一群要下場科考的舉子,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讓他們在揚州沾上阿芙蓉之瘾。之後他們北上進京,這一路上,或拉攏,或排擠,都方便。”
見柳四還是不開竅,夕瑤倒是也不着急,給他和自己都斟上茶。也不怪柳四,這裡頭的關竅,怕是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曉。當年自家爹爹贊助了不少舉子上京赴考,所以夕瑤自然對裡面的彎彎繞門兒清。
“你想,若是考生們上了瘾,後續會如何?”
“自是越來越離不開阿芙蓉了。”
“這不就是了麼,一開始,隻是一兩日用一回,後面用的頻率會越來越短,用量也越來越大。在這時候,要控制一個考生還不容易麼。要知道,一旦過了省試,成為了貢生,殿試不過是個排名,高高低低,好歹都有官做。”
“我明白了!”柳四聽到這裡,終于明了了。“換句話說,隻消讓考生們沾上這東西,後面就好控制了。想要拉攏的,長期供應;想要排擠的,直接斷了藥就行。這東西一旦沾上,發作起來如同萬蟻蝕身,考生根本無法正常參加殿試。若是殿前失儀,搞不好就是抄家滅族的死罪,試問誰敢一試?”
說到這裡,柳四緩緩站了起來,繼而着急地在屋子裡盤旋,“唐小姐,若這樣看,恐怕京城裡,這樣的事情也不會少。那些家境殷實的考生,可未必在揚州周轉呢!”
“正是如此,你速速傳消息給你們将軍,讓他留意。”
柳四一走,夕瑤的臉色放了下來。她用手無意識地摸索着眼前青瓷的茶盞,五官慢慢嚴肅了起來。這還隻是下一屆春闱的事情。那上一屆呢?上上一屆呢?
更不用說,花街柳巷不過是阿芙蓉滲透的一種方式。
目光緩緩移到了昨日用朱砂畫上了圈的壽康堂,夕瑤手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