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災禍中,夕瑤接觸最多的就算是火災了。京城的那場,外加杭州安濟坊的那場,都搞得她一身傷。
撲面而來的濃煙,漫天的大火,來回撲救的人群。光是站在火場外,夕瑤已經隐隐感覺到自己的膝蓋關節和手臂都開始發疼。
她忍不住抱着自己的手臂,躲在人群之後。
站遠一點能觀察到大家的反應,她安慰自己道。但是内心深處她是明白的,那耀眼奪目的火光,讓她害怕。
正在内心矛盾之際,她看到兩個軍士,拖着一個孩童從人群裡走了出來。
“虎子?”夕瑤幾乎沖口而出,這下也顧不上别的,趕緊往前沖。
黑暗中,一隻手拉住了夕瑤的胳膊。
“呵,”夕瑤被吓了好大一跳,本能地甩開了手。那手,卻仿佛長在自己的胳膊上一般,并沒有因她的大力甩脫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夕瑤猛地一回頭,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你吓死我了。”她喘着氣,用另一隻手捂了捂胸口。
“前面人多,都急着救火呢,你别往上擠了。”見夕瑤站穩了,他松開了對方的胳膊。
“可那是....”
“你看仔細了,那可不是虎子。”話音還沒落地,就被打斷了。
夕瑤定了定神,在火光的映射下,她隻能看到那孩子的一個影子。看個頭和身形,的确很像虎子。也是,虎子這會兒,應該在杭州城裡念書呢。
“走吧,一起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兒。” 謝雲初輕拍了夕瑤的肩膀,和她一起往邊上沒着火的營房裡走。
等他倆進去的時候,幾個軍士已經壓着一個和虎子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跪在地上了。
“将軍,就是他,帶着火燭去軍醫營偷吃的,點燃了邊上的藥材。”
謝雲初揮揮手,讓他們退了出去,然後用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腦瓜,“行了,他們都走了,起來說話吧。”
那孩子倒是也膽大,不哭不鬧,一咕噜兒從地上爬了起來,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自己的臉。
夕瑤走近看他,六七歲的樣子,一雙大眼睛,和虎子一樣虎頭虎腦的樣子。這會兒也不知是不是被救火隊的水淋濕的,加上煙熏火燎的樣子,頭發也亂糟糟的,真像一隻濕哒哒的小花貓。
“你是挨餓了才去偷吃的?那為何不去夥頭營呢?” 夕瑤邊說着,邊彎下腰遞給他一塊帕子,“擦擦臉吧,小花貓似的。”
小家夥接過了帕子,胡亂擦着臉,抿着嘴不說話。
夕瑤也不着急,沒繼續追問,反而出去給他尋摸了一身幹爽的衣裳,“快換上吧,天涼了,濕衣服捂在身上容易得風寒。”
“你為何不罰我?那些成藥,不是你這幾日費力做的嗎?” 他雙手拿着幹衣裳,歪着頭,一臉疑惑地看着夕瑤。
“那你和我說說,你是故意要去放火燒藥的嗎?” 夕瑤一邊問着,手上也沒停下,三兩下,把孩子濕哒哒的衣裳脫了下來,又把幹的給他換上。
小家夥又不說話了,低着頭,不敢看夕瑤的眼睛。好半天,才磨磨唧唧說出兩個字,“不是。”
“我想也是。”她把孩子的衣服整理好,又用幹的汗巾給他擦幹頭發,“今日太晚了,洗了頭不好幹。等明天白天,你再洗洗頭發吧。”
說着,也不多問,收拾好了站起身,就往屋外走。
“那個......”見夕瑤要走,小家夥反而緊張起來,“烏梅,他們說,軍醫營有蜜漬烏梅。”
夕瑤聽到了答案,給了謝雲初一個“果然如此”的眼神,轉過身來。
“所以你溜進軍醫營,是想要一些蜜漬烏梅?”
“嗯,”見夕瑤回頭,小家夥趕緊躲開她的眼神,把頭低了下去。“我,我不是故意的。”
軍醫營裡這幾日的情況,夕瑤可比别人清楚得多。剛剛起火最猛的這個屋子,裡頭的确新做了不少烏梅。烏梅本身具有生津止渴的功效,還能斂肺止咳,做的這些,不過是想着天冷換季的時候備用。
雖說她不是真的要去義診,可是前面幾日她也和别的軍醫了解到,這附近村寨偏僻,缺醫少藥的情況時有發生。備一些成藥,回頭分給村民也好。
可是奇怪的地方也就在這裡!
那個屋子裡,大多是已經做好的藥丸或者藥膏。相比傳統的幹草藥,反而濕度大,不容易着火。原本明日要準備罐裝的,為求幹淨,夕瑤還特意讓人把屋子裡别的東西都盡量清空了。
“一堆藥丸藥膏,還都是裝在罐子裡的,這火,是怎麼着起來的呢?”夕瑤裝作喃喃自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