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殿下。”
谷劍蘭面上雖波瀾不驚,實則膝蓋凍冰好一會兒了,她緩緩直起身子,借廊柱掩住自己,悄悄揉搓膝蓋。
林婷珊沒發覺她的動作,隻白她一眼,繼續握着程可的手噓寒問暖,程可并不想過多應付,草草回答幾句,便借口身子疲軟,要回去歇息了。
“這麼快?本公主還沒多問候兩句,你就要回去了?”
“抱歉殿下,懷了孩子總容易累,還沒坐半刻,妾身已經想打瞌睡了……”
“理解理解!”林婷珊趕緊握住她的手,怕她誤以為自己不放人,“那大嫂快快回屋,沁姜過來。”
“不必勞煩,我自己去就好,妾身在府裡也無須别人攙扶。”
又是推拉幾回,林婷珊放棄了,她站起身,目送程可繞過廊角,身影消失。
林婷珊收斂笑容,回過身來正要發難,卻見谷劍蘭先一步福身:“小女子也有事在身,恐不能陪伴公主左右,容小女子先行告退。”
“退什麼?本公主還沒發話,你倒先說上了。”
林婷珊趁谷劍蘭起身,一掌壓住她的肩膀,逼她保持屈膝半跪的姿勢。
“沁姜,你先退下。”
“是。”
沁姜遠離後,林婷珊揪起谷劍蘭,把她甩在美人靠上。
谷劍蘭肩背硌痛,強忍着不出聲。
“本公主問你幾句,你老實回答,若不老實,你天打雷劈。”
谷劍蘭垂眉輕道:“是。”
“本公主問你,林匣玉從郜離拿來的鑄劍譜,是否出自谷家莊?”
谷劍蘭瞥了一眼轉角的姜黃色裙擺,淡然道:“不知。”
“不知?你怎會不知?”
“小女子從未見過玉殿下手中的鑄劍譜,怎會知道是否出自谷家莊?”
林婷珊思索片刻,察覺自己問得草率了,人家初來乍到,可能都沒和二哥打過幾次照面,不知曉才是情理之中。
林婷珊輕咳兩聲,還有一個更加無禮的問題,但她料想谷劍蘭一定能替她解惑:“那……你和林匣玉有沒有私情?”
谷劍蘭眼皮一跳,卻聽林婷珊搶白道:“這裡隻有你我二人,你不必有什麼顧慮。”
這裡可不止你我二人,谷劍蘭心中腹诽,思量片刻,開口道:“依公主所見,做到哪種程度,才能稱為有私情?”
林婷珊沒想到她會這麼問,愣怔許久,先把自己的臉羞紅了。
“就是……就是……”
問她們有沒有私會過?有沒有床笫之歡?有沒有私定終生?
不行,這麼問有損她昭和公主的顔面,誰家公主這麼熱衷于打聽别人的私事?
好啊,她堂堂一國公主竟然被這樣的小問題問倒,傳出去她面子還要不要了?
正焦頭爛額,遠處隐隐傳來人聲,二人回頭,瞧見林家兄弟正沿着小徑朝這邊來。
林婷珊如蒙大赦:“大哥二哥,這邊!”
谷劍蘭整理好衣裙,起身轉向他們。
林疏之依舊春風滿面,林琢之替他高興,但也稍稍掩住喜色,至少看起來沉穩一些。
東風過徑,吹得谷劍蘭有點冷,她退後兩步,躲在紅漆柱後,聽林氏兄妹寒暄片刻,林疏之就要留他們用晚膳。
林琢之拒絕了:“我帶了人來,現在要帶她回去,她是使臣,離宮太久,終歸不妥。”
兩兄妹心下了然,對看一眼,也隻能做罷。
四人分道揚镳,各往該回的地方去。彼時天色昏暗,燈火葳蕤,宵禁将至,空蕩蕩的深巷中,隻有林琢之與谷劍蘭細碎的腳步聲。
林琢之率先開了口:“你和阿可見了面,她怎麼樣?”
“她很好。”
谷劍蘭心中知曉,林琢之不會明白程可不想要林疏之的孩子的緣由,幹脆隐去不提,她現在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之哥哥,你一年下來可有做實事?”
“當然。”
“可否告知于我。”
他果然猶豫了。
事涉王府,注定會将林疏之牽扯其中,所以林疏之遲遲沒有出手。
谷劍蘭也能理解,畢竟是他的堂兄,雖然兩人偶爾政見不合,吵架互毆不計其數,但他們終歸是血親,林琢之下不去手,情有可原。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必定事有蹊跷。”林琢之笃定道,轉身握住谷劍蘭的手,“你相信我。”
谷劍蘭心下暗歎:“嗯,我信你。”
她打心底不信,不是不信林琢之,是不相信這件事另有隐情。谷劍蘭在郜離籌謀兩年,好不容易探出一點線索,并遵循程可的意願将她送回東郦,着手調查這一件事,程可都笃定内應的身份,哪裡還會有什麼隐情?
正思索着,下颌忽然傳來一點溫熱,谷劍蘭回過神,擡頭看向林琢之。
他摩挲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目光描摹她的輪廓,眸中深情缱绻。
“你笑一笑,好嗎?你愁上眉頭,我總在猜你被誰欺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