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琢之剛想問詢,才張口,忽然想到什麼,神色一變。
他看向谷劍蘭,芙蓉面上慘白無光,卻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之哥哥,相信我,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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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劍蘭掙紮着從床上坐起,扶着額角坐在案台邊。
燭光黯淡,她拿起剪子挑明,托着腮幫子望向窗外。
前幾日她才和林琢之吵了一架,林琢之字裡行間都透露出心中清楚該查的人是誰,可礙于什麼原因,他不願深究下去。
谷劍蘭暗下決心,他不肯揪的人,她來揪,他要是因此恨上自己,那便恨罷。
正思索着,門外腳步聲靠近,有人叩響房門,問道:“谷姑娘,還沒睡嗎?我可以進去嗎?”
谷劍蘭聽出是墨純的聲音,應道:“進來吧。”
幾乎是燭火一滅一起的瞬間,墨純就閃到了谷劍蘭身邊,谷劍蘭吓了一跳,心中一悸,踉跄着要往後栽,墨純把她攙起來,讓她遠離窗邊,坐回床榻上。
“你怎麼不在床上躺着?”
“這幾日生病,我都要把骨頭躺軟了,不能再這樣下去。”
“可你的病還沒好呢,主子這幾日天天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讓他來他又不肯來,也不知在鬧什麼勁兒。”
谷劍蘭默然,他氣自己,情有可原。
那天她與林琢之說,自己能幫他揪住幕後之人,林琢之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了她。
“不用你幫,我自己來就好。”
“之哥哥這一年下來,可有查到什麼苗頭?”
林琢之沉默片刻,回道:“有,所以你不必操心,我能解決。”
“那之哥哥解決了嗎?”
林琢之又沉默下來,他發現自己無法回答谷劍蘭的問題,隻得含糊道:“我會解決的。”
谷劍蘭阖上眼睛,渾身疲軟,連呼出的氣息都是滾燙的:“之哥哥定是有了為難之處,不然不會這般躊躇,讓我幫你,定能把事情好好處理掉。”
“你出的都是馊主意,我不會采納。”
林琢之毫不客氣的評價讓谷劍蘭語塞半晌,她張張嘴,終是問了出來:“我還沒說,你就評價上了?”
“我還不知道你會出什麼主意嗎?”林琢之替她掖好被角,探探她的額頭,“你一定是想以身犯險,把幕後之人釣出來。”
谷劍蘭微感詫異:“你……”
“拿自己的性命去賭,難道不是馊主意嗎?”林琢之收回手,站起身,“還是燒得這麼厲害,看來沁姜用了點手段,我得另尋他人幫忙照顧。”
林琢之邁開兩步,卻被谷劍蘭捉住了手:“你别把話題岔開,坐回來,咱們談談。”
他無法,隻能坐回去。
“這雖不是最好的法子,但卻是最快的法子。”
“也是最危險的法子。”林琢之冷冰冰地打斷,“我不會同意的。”
谷劍蘭放柔聲音,低聲道:“我是因病留在上京休養,一旦好了,就要回去了,我能在這裡呆多長時間?”
“是否是内應,隻需要在我身上下功夫,殺我者忠,護我者邪,一目了然。”
林琢之心底燃起一點怒意,他狠命将其壓下,但還是氣得狠拍了一下案台:“可這麼做,你考慮過風險和後果嗎?沁姜讓你殺我,是對你的試探,連所謂護你的人都在試探你,若他們發現你的異心,直接将你殺之後快了怎麼辦?你若是身隕,那些不明白你苦心的忠臣高興,奸臣因鏟除異己更高興!”
房間裡靜默許久,林琢之怒意未消,正欲再勸,手背忽然傳來滾燙柔軟的觸感,回過頭,才見谷劍蘭把手伸出被褥,正小心翼翼地觸碰他。
她的雙眸因高熱而有些渙散,似蒙着薄薄的水霧,卻清晰地透着歉意與委屈,林琢之心底一軟,他想,自己方才一定是太兇,把她吓着了。
他幽幽歎氣,手掌攏住她的手,坐回了床頭小凳上:“你好好歇息,病好了,你……”
林琢之說不下去,雙手卻無意識地攥緊,他轉念道:“你好好養病,看你難受,我也會難受。”
谷劍蘭任他攥緊自己的手,卻還是倔着性子開口:“之哥哥不願意也罷,但毒瘤是一定要鏟除的,我留在東郦的時間不長,聽沁姜的意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我們不能聯合,我尋其他人幫忙也無妨。”
“你——”
“之哥哥放心,我不會讓你死,也盡量不會逼己身亡。”
林琢之倏地松開她的手,想再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站在床頭,看着谷劍蘭蒼白的臉,既心疼又憤怒。
良久,他背過身去,深吸口氣,努力冷靜下來:“你那麼喜歡折騰自己,那便随你吧,你若吃虧,也别來尋我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