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歎氣聲再聽下去,我可能都要抑郁了。阿英,你到底怎麼了?
“這陸曼索不會真的有私生子吧?”
當然……應該沒有吧?我也不知道小明在失聯的這幾年發生了些什麼,如果沒有從顧山口中聽說一些他和一些圈中老闆有染的傳聞,我一定會相信那是子虛烏有。可我雖然不算是圈内人,也算是業内人,某些方面的事也聽說過一些,所以還真的沒法自信地斷定這是假新聞。
“不過這新聞都是幾天前的了,你怎麼現在還在這兒唉聲歎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老公有私生子了呢。
“就是都過去這麼多天了,官方都還沒出來發聲明事情才大條啊。這種花邊新聞本來誰都不會當回事的吧?但官方不站出來澄清,現在就越炒越火,什麼隐婚,什麼姐弟戀嬌妻,各種料疊在一起越來越像真的,粉絲會裡每天都有不少人脫粉呢!要是官方再不出來發個聲明,我們陸曼索好不容易立起來的事業就都要毀了!”
嗯……這兩天後續的報導營銷文什麼的我也被推送了不少。也就是這次,我才發現這孩子是真成了頂流。重要的是,這些營銷号的文章還确實都煞有介事的。如果在大學的籃球場上隻是巧合,接下來又有記者拍到了他和母子在市裡逛街,母子還和他一起進了酒店,聽說住的還是套房。
和他失聯的這幾年裡,他确實也不是一帆風順,難道他真的結過婚了?我們這歲數,同學裡離婚都好幾對了吧?他雖然小兩歲,但也早過了該結婚的年紀。本來年輕的時候也一直都是糊卡,到快三十了才起來,結婚對普通演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也不知道兩人離婚了沒有。
唉~這種事情也不能唐突地去問本人。
“那個……小吳!來我辦公室一下。”就在我也跟着糾結起來的時候,沈老闆的聲音忽然傳來。
我應聲後要起來,卻被阿英拉着了衣角,怎麼了?
“你沒看到沈老闆臉色不大對嗎?小心點。”
她不說這話倒還好,她這麼一說難免讓我慌張起來,說來也是。我這個人雖然和同齡人還算容易親熱,但是很難和長輩熟起來的性格。最近如果不是沈老闆的主動示好和幾次員工活動,我也不敢和沈老闆直視。
最近我也沒做什麼錯事吧?因為讓我負責立項的創意所以沒給我之前那麼多的工作。對了,不會是通過這次的立項發現我其實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草包所以要把我開了吧?最近招了這麼多的新人,我也到了三十五歲的年紀……
“那個……小吳。”看這難開口的模樣,“那個……關于立項申請的事情…… ”
果然!我知道我做得很爛,這樣的複仇主題業内也拍了不要再拍了。沒什麼創意不說,應該說是沒有任何的吸引人的點,既不像那些名劇作家思維缜密的作品,也不像那些網絡小說家出格吸睛的創意。
“這立項申請被總部打回來了。”
啊,是連緩刑都沒有的死刑。
“不過我倒是覺得還不錯,雖然在設定上中規中矩,但也算是個完整的作品。隻是現在的環境就是這樣。”
我知道了,留我這種人在這兒也沒什麼用了,有什麼話就直說吧,這種等待審判的感覺實在太難熬了。
“總部的人認為主角出身這塊,可能會牽涉到政法方面的事情。還有,主角再次發家這塊,有些可能會涉及到一些不合法的事,還有主角被富商什麼的……所以這樣的作品如果做出來的話,很可能會在備案方面涉及到審查方面的風險。所以在故事大綱上得删除這些方面的内容。”
“可是這些事不是确實發生在現實中的嗎?”他和小明也認識這麼久了,前兩年小明爸爸身上發生的事他也了解吧?是他說要以路修明為主角設計劇本,我就不自覺得帶入了他的出身。
“…… ”
他的沉默反倒是讓我忍不住說:“你也知道像路修明這樣的成功在現實社會裡不是什麼平常的事吧?後半部分的劇情可以說正能量,也可以說是不合現實的魔幻了。隻有前面一部分算是揭露了現實社會的黑暗,如果連前半部分都要修改的話,這就是單純的爽劇了,花錢拍這一部劇不是完全沒有意義了嗎?”
“如果讓一部作品就此掩埋,都讓世人沒法看到,就更沒有意義吧?現在最關鍵的部分是立項備案和接下來的融資洽談。這并不需要整部劇劇情的全貌,所以無論我們要不要在具體的劇本上安排這樣的情節,現在先把這部分隐藏了,然後實際拍攝時再做讨論。”
如果連隻需要個立意的大綱都通不過,等具體情節出來了怎麼可能會通過?就算備案審查之類的沒問題,等到總部的人那裡轉一圈也會先在自我審查的環節給改得面目全非吧?到時候這個故事還有什麼意義?讓觀衆享受主角一路飛升的爽感嗎?那不如找本網絡小說過來,那些出格的劇情抄起來一定更帶勁。
可我并不敢把自己的想法當着沈老闆的面說出口,我要是像爽劇裡那些作家一樣硬氣,一定會讓我丢了這份工作不說,還得和一直照顧我的沈老闆結下梁子吧?
我不自覺的沉默把氣氛搞得有些尴尬,沈老闆也從我的無聲中感受到了反抗:“小吳,那個……你要不要先試着寫兩集看看?”
“诶?就算備案通過了,不也是一般先寫招商推介視頻要拍的劇本出來嗎?”
“不急!我們已經三四年沒正兒八經的作品了,不差這段時間。你也看到我們現在都在做些什麼工作,所以你先不要急,我們靜下心來慢慢地去打造一部作品。等有了更豐富的内容,我們就能看用什麼樣的内容來填補這塊空白,提煉些模淩兩可的内容先通過立項之類的手續。你看這樣怎麼樣?”
雖然如我所說這樣隻會更麻煩,但老闆也是在向着我說話。而且照這說法我不僅不會丢工作,而且還能摸魚領月薪,這種好事還能落到我頭上?我可不是什麼有資本反抗的大文豪,當然也不敢反抗,領導這麼說,我怎麼敢随便反對?
應完聲後我就溜出了小房間,忍不住重新打開了那個文檔。說實話,我對自己寫的這份大綱并不滿意。雖然總部覺得尺度過大,但我卻覺得毫無張力可言。除了在做鋪墊的開頭不得不涉及那些内容,接下來的劇情也隻會發生在電視裡。就算是複仇劇,也比不上平時看的劇情有張力,給主角描繪了一個太光明的結局了。
“怎麼了?”一定是我的眉頭緊鎖,引來了顧山的視線。
聽我說完剛剛辦公室裡的那番話後,顧山說:“那不是好事嗎?說明沈老闆認可你的大綱了。”
诶?是這麼回事嗎?
“當然了,總部什麼備案什麼的有什麼大不了的,最重要的是老闆認可了吧?沈老闆的意思是最終上不上檔,他都想把這個項目推進下去。在他的心裡,這故事已經立項了。”
是這個意思嗎?這麼一說倒也有道理,如果完全沒可能,沈老闆就不會讓我改了而是讓我直接滾蛋了對吧?我果然是聽不懂人話。不過,這改變不了讓我這故事垃圾的事實。要是讓老闆頂着壓力把這故事變成一個正式的項目,才是個大問題吧?
“唉,什麼審查什麼正能量,都是那些高層要做的事。我們是創作者,隻要先顧自己的想法先創作出來就好。”順路去收合同的時候,我和師兄聊了這件事,金作家聽我說完給我倒了杯茶後說。
“可如果作品改到最後都丢失了原本的立意,作品還寫出來幹嘛?”
“對吧?所有劇作家都早晚會問到這個問題,甚至最近不少同行因為越來越奇怪的審查制度都放棄轉行了。現在在電視上在播的那些内容都隻有泛娛樂化的内容,除了談戀愛就是合家歡,可就算是談戀愛也隻能是純愛,上個床就涉及色d情,有個第三者突出矛盾感就是不良婚戀觀。壞人就是壞人,讓人思考他是怎麼變壞的就成了為壞人洗白的負能量。别說戲劇矛盾和張力了,一般故事該有的起承轉合都表現不出來。觀衆們還都批評我們這些劇作家沒有水平,寫不出國外那些劇本的高水平作品。行業内作家也是地位最低的,有一頓沒一頓的報酬就别說了,讓怎麼改就怎麼改。”
“可你之前不也寫出了《黑曜石》嗎?”這部戲的成功不僅在劇情緊湊和多次反轉上,還順帶着揭露了底層人民在官僚式司法系統面前的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