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沈詩宜還在房間裡收拾着,沈雲裳的聲音就從醫館大堂傳來,沈詩宜聞聲,連忙從房間裡跑出來,一看,沈雲裳抱着小簡瑟,已經走到院子來了,“你怎麼來的這麼早啊?”剛一說完,看到簡瑟可愛的模樣,沈詩宜的心瞬間都融化了,“哎呀,這是誰呢?這是我們小簡瑟啊。”沈詩宜的聲音甜的膩人,伸手摸向簡瑟光滑紅潤的小臉上,小孩的肌膚吹彈可破,簡瑟竟不認生,對着沈詩宜樂呵呵的笑着,“哎呀!”沈詩宜喊出聲,“小簡瑟這是流口水了。”說着拿出繡帕,絲綢質地的軟帕,輕輕擦拭着小孩的嘴角。
“好了好了,快先進屋來。别給我們簡瑟凍到了。”
沈雲裳睨着眼看着沈詩宜的側臉,覺得沈詩宜瘦了好多,尖尖的下巴,衣領包裹着細長的脖頸。
“你抱抱她?”看着沈詩宜歡喜的樣子,沈雲裳将簡瑟往沈詩宜胸口一遞。
沈詩宜有些手足無措,不管是那個時代的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都沒有生過孩子,這全身軟軟的小人兒着實讓她有些無助,既想抱又有些擔心孩子哭,沈詩宜無措看了眼沈雲裳。沈雲裳眼神鼓勵她,沈詩宜小心翼翼的從她手裡接過簡瑟,将小人兒抱在懷裡,一晃一晃的,簡瑟的小手抓起沈詩宜垂在肩頭的一撮劉海,把玩起來,時不時的會拉扯一下,沈詩宜縱然頭皮會疼一下,也舍不得說簡瑟。
兩人進了屋,沈詩宜讓沈雲裳先坐着,自己則麻溜的收拾起來,看着沈詩宜這般樣子,不知為何,沈雲裳忽然覺得這一年多的時間,卻好像将她倆的角色颠倒過來,沈詩宜倒像是個妹妹了。恰巧,沈詩宜也有同感,今年見到沈雲裳的第一眼,沈詩宜就覺察到沈雲裳整個人的變化,成熟穩重,不急不躁,目光裡的沉穩是之前不曾見到過的。
沈詩宜一邊收拾一邊說道:“簡瑟一歲多了,你現在在簡府怎麼樣?簡世安還是以前的樣子嗎?”
“就那樣呗,我隻要我的簡瑟好就行,他可以随意胡鬧,随意闖禍,有國公治他。”
沈雲裳雖然這麼說着,沈詩宜還是能從她的話裡聽出深深的無奈之意。
“西廂房納了個妾室。”
“柳纖兒?”沈詩宜側臉看向沈雲裳。
“不是,是中州刺史文蔺回的三女兒文婉兒。”
沈詩宜站起身,疑惑的看向沈雲裳,“怎麼沒有聽說過這号人?”
“他不是和文言序經常玩麼,這一來二去的經常出入文府。”說完沈雲裳自嘲般嗤笑一聲,“我才不管,他要納幾房都無所謂,但是他若敢縱容她們騎到我們娘倆的頭上,那我定和他沒完。”
沈詩宜看着沈雲裳這般負氣的樣子,想必她内心深處還是永義侯府的二小姐,有着自己的高傲,隻是她這樣實在小看了這深宅之中的站隊,她在皇宮待了這麼久,早已深知利益驅使下的各方站隊的瞬息萬變。
看着沈雲裳逗着小簡瑟的樣子,沈詩宜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她提個醒,“你不管,但是萬一哪天哪個側室生來男孩,奉國公這樣看重子嗣的人難免不會因為孩子而對側室有所偏袒,到時候你怎麼辦?”
沈雲裳愣了,随即搖了搖頭,覺得沈詩宜大驚小怪,至少現在楚夕沒有懷孕,全府上下都對簡瑟寵愛有加。
沈詩宜走過來坐在桌前,慎重的組織了語言,才開口道:“我知道你覺得我想多了,但是人心最難測,什麼東西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固然可以享受現下安逸的環境,但是要對周圍不利自己的局勢做出清晰判斷,那個文婉兒要真懷孕了怎麼辦,要是她懷了男孩,你覺得你當家主母的地位不會動搖?”
沈雲裳逗着逗着,慢慢收住了笑容,臉色變得凝重,剛才還覺得沈詩宜說的有些誇大,可是現下确實是她覺得自己最舒服的日子,那個文婉兒每日來給自己請安,自将她迎娶進府,這人确實做人做事滴水不漏,下人都時常誇她,說她性子好,對待下人沒有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架勢。
沈雲裳忽然臉色一變,【保不齊這就是她籠絡人心的一種手段】想到這裡,她頓時一驚,就像沈詩宜說的,照這麼發展下去,萬一哪一天她懷孕了,生下男孩,哪還有她和簡瑟的容身之地。
沈詩宜伸手逗着簡瑟吧唧的小嘴,忽然想起來昨天從善金珑買的糕點,本來已經包好了,準備今天回府順便給帶回去,雖說她不喜歡那個家,但就這麼空手回去,她覺得有些難為情,她以前每次放假回家都會買一大堆當地的特産帶回東北,縱使沈河每次都說她嫌他亂花錢,但是心裡還是樂呵呵的。所以,這也是沈詩宜的習慣了。
沈詩宜從包好的牛皮紙裡拿出一小塊,一點一點掰碎給簡瑟吃。
一番收拾過後,兩人走出門,沈雲裳抱着簡瑟先上了車,小昭跟在身後手裡提着沈詩宜要帶回府的東西,一腳擡起,沈詩宜忽然又想起什麼,催促小昭先上馬車,自己則跑回醫館,出來的時候手裡提着小木箱,上了馬車,沈雲裳看着她鑽進來提着的木箱,“東西這就帶了?”沈雲裳打趣道。
“懶得再跑一趟了。”沈詩宜說着坐下,将木箱放在自己腿下。
一路上,小昭和蘭秀逗着小簡瑟,沈詩宜同沈雲裳說着話,沈詩宜剛才的話一直萦繞在沈雲裳的腦海裡,這一路上,她看着有些心神不甯。
馬車停到永義侯府門前,沈詩宜先下了馬車,接過小昭,再接過蘭秀,最後接過小簡瑟,蘭秀伸手扶着沈雲裳下了馬車。
幾人一起走進大門,朝堂廳走去。
年關了,府裡院中的樹枝上都張貼各樣剪紙,紅紅綠綠的,看着一派熱鬧,沈詩宜同沈雲裳走進堂廳,沈耀已經坐在主位上等着了,沈詩宜自覺的退後一步,走到沈雲裳身側,姚玉瑾看着沈雲裳走進來,急忙上前,“回來了,受累了,快,讓娘抱抱小外孫。”姚玉瑾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
從進門到坐下,沒有看一眼沈詩宜,也沒有同她說話,就連沈詩宜開口叫出的一聲‘母親’也被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氛圍給淹沒下去。幾人一番寒暄過後,沈耀才留意到沈詩宜,聲音不鹹不淡的開口道:“回來了。”沒有絲毫感情。
沈詩宜忽然在内心嘲笑一番,看了眼小昭,小昭将手裡沈詩宜昨晚包好的一些補品同善金珑的糕點一齊放在了側桌上。
沈雲裳擡眼看向沈詩宜,“長姐,過來坐啊。”
沈詩宜對她笑了笑,走了幾步,坐到左側的椅子上。
不管是五年前自己剛來時還是五年後的今天,沈詩宜從來沒有在這裡、在這些人裡祈求得到感情,即使是沈雲裳,那也是她出于本能,不想看到同為女性的打着肚子女人這般無助,在别人人生中的脆弱時刻有能力是可以伸出援手的。
“聽說你在太醫院當值當的挺好的。”沈耀側臉看向沈詩宜。
看着沈耀挑起的眉尾,輕蔑的樣子,還是如那日烈日炙烤的午後一樣,令人讨厭至極。
“還好。”沈詩宜淡淡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