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了，當時他撤出玩具廠的時候，連着地皮就一起賣掉了。”
蔣方義略微回憶了一下，就想了起來。
“賣給誰了？”
“思源集團，除了他們，誰能接手這攤子啊。”
“思源？他們這是又打算建個什麼玩意？”
邊往裡走，幾人還得不停地踩斷身旁快比人還高的雜草。
“不知道，這塊地一直沒有動，不像之前在思源大酒店旁邊的那塊地，他們拿到之後，就直接建了一個度假村。哎，那時候連何隊的案子都還沒結呢，案發現場就——”
蔣方義說得興起，什麼話都往外冒了出來。
見何為不說話，不搭腔，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沒事，你說你的。”
“何隊，我···不好意思哈，我不是故意的。”
“說了沒事了，接着說吧，正好是發散思路的時候呢。”
何為也不是真的不介意，畢竟當時他還去過那個案發現場，眼睜睜看着施工隊的人，把整塊水泥地都給掀開。自己站定在人群中，看着父親死前最後時刻躺過的地方，本想掙紮着叫停他們，但他卻奈何不了那許多的人。
無數句話卡在喉嚨口，他也隻能是眼睜睜地看着。那時候的無能為力，換到現在，就成了他的毫無頭緒。
“何隊！那邊有路了！”
正怅然回憶着呢，一旁的薄連術突然驚叫起來，指着那邊的硬化路面方向。
原來這裡也不全是荒草地，隻是他們幾個走錯了地方，下錯了車而已，才誤入了剛剛那片雜草叢生的地界。
“嚯！何隊，你這車技，越來越不行了啊！”
為了緩解自己剛才的尴尬言語，蔣方義見狀立馬調侃起了何為來。
“我不行？”何為最聽不得這樣的話了，“明明就是導航的問題！現在這些軟件公司啊，為了給那個什麼網約車試用導航軟件，真的是什麼破路他們都敢規劃路線！”
“說起這個，這網約車啊，最近和出租車公司正打得火熱呢，上次我和小薄兒出去吃飯，剛打上一輛車，就被迎頭趕來的出租車司機給攔下來了。要不是看我倆是警察，他們還得直接把我倆薅到他們車上去呢！”
“就是就是！”薄連術也連忙跟着搭腔道，“我估計呀，他們之間肯定會有一場大仗要打！客戶就那麼多，網約車一來，出租車的生意不就下來了嘛。”
“還用得着等以後？你是不知道啊，每天市政府大廳那個門口，圍着多少司機，在那兒請願呢！”
他倆越聊越開心，何為的眼神卻一直盯在不遠車停着的一輛貨箱車上頭。
他駐了足，看着這輛突兀地出現在這裡的車子，有些疑心深重地想要上前去查看一番。
“怎麼了？”
薄連術看了看何為那緊張兮兮的臉，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呢，原來就是一輛車而已呀。
“你們不覺得，這玩意兒在這兒，有些不搭調了嗎？”
“沒有吧，或許是人家思源準備動工這塊地了呢？哎呀，何隊，咱們連搜查令都沒有，也就是這地方沒人咱們能來看看了，還是快走吧！”
何為也沒有多心，跟着他倆就進了那邊的廠房區。
“哇塞！還真是——一覽無餘呀！”
蔣方義踩着腳下的石頭堆，像個街溜子似的，叉腰擡腿，看着前面一覽無餘的空曠地帶。
“設備呢？牆壁呢？”
環顧了一圈，薄連術也什麼都沒有找到。
“什麼都沒有了？看來羅自立，走得很幹淨很徹底呀。”
何為也踢着腳下的小石子，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也愣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算了吧何隊，咱們要不還是去醫院問問那個畢成福吧，要是去晚了，我還怕他再想不開呢。”
“那就走吧，這地方，确實是沒什麼價值。”
隻待了一會，幾人便又匆匆動身離開了廠房區。
出來的時候，再路過剛剛那輛車停放的地方，何為卻猛然間發現，車子竟然開走了！
“何隊？”
見他看着那塊空地發呆出神，蔣方義便揮着手叫了叫他。
“車呢？”
“什麼車？那車呀，估計走了呗，看有人來了，怕遇見什麼偷東西的，所以就趕緊開走了。”
“你們看！”
何為沒有輕易認可他的這種說法，反而蹲了下來，看着地面上很深的車輪壓痕，陷入了沉思。
“車上裝東西了？難道是偷銅絲鋼圈去賣的？看咱們來了，所以就趕緊跑了？”
蔣方義還沒來得及多分析兩句，何為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醫院的人打來的，說是畢成福到了頂樓，想要跳樓自殺。
“你說對了，畢成福要自殺！”
一片荒草叢裡，三個大男人，使勁兒刨動着，時不時地還得擡腿壓着一旁的草，免得它直往自己臉上撲。
一段不長的路，愣是讓他們仨走了鐵人三項的感覺來。
“這個畢成福，不會真是瘋了吧？咱們救了他，他怎麼還想尋死啊？”
“因為咱們已經告訴他了，他的仇人死了，他沒什麼牽挂了。”
何為當然明白他的這種心情，尤其是自己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在這種悲傷情緒的環繞下，人往往會更容易想不開。
而且不明所以的吃瓜群衆，不知道是從哪裡得到了消息，聽說了人民醫院有人要跳樓，所以他們還沒趕到的時候，醫院外圍就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了。
還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嘴毒心狠的家夥，在下面起哄，叫人家趕緊跳的。何為一下車，就聽見了他的叫喊聲。
“幹什麼你！”
何為一摔車門，直接沖着那個男的走去，厲聲叫住了他。
“我就是開個玩笑。”
那人還有些不服氣呢，沖着直奔而來的何為，就哼哼唧唧了起來。
“蔣方義！帶他回去！待會人要是真死了，就告他教唆殺人！”
“哎哎哎！你什麼意思啊？綁架呀？我叫喚兩句怎麼了？那麼多人都叫喚呢，憑什麼就抓我啊？”
那人雖然有些怕了，但言語上還是不打算饒人。
“那就請你——跟我們回去，幫我們指認一下兇手吧。”
說着，何為就大手一揮，身後的蔣方義也很配合地跟着他演起戲來。
剛要上前，那人就立馬落荒而逃，不見了蹤影。
“别看了，趕緊上去！”
叫走了還意猶未盡的兩人，何為急慌慌地就沖進了醫院大樓，直奔頂層而去。
剛到上頭，何為還以為自己會去晚了呢，沒想到那個畢成福，已經被人攙着下了天台了。
“怎麼回事啊？不跳了？”
累得氣喘籲籲，結果跑上來，人家已經想通了，這給何為氣得呀。
那邊的畢成福就跟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踉踉跄跄地走到何為跟前，誠懇地跟他認起了錯來：“何警官，我聽說了，是你救了我，剛剛又是你救了我，謝謝你。”
“謝個屁呀！你是活命了，我差點沒命了！”
最近加班加得多，何為也越發覺得，自己這身體各個器官呐，一樣不如一樣了。
“何警官，我想自首。”
剛喘上一口氣，畢成福再次語出驚人，吓得剛要咽下那口水的何為一口氣全給它噴了出來。
“你瘋了！”
“我沒瘋！”他趕緊搖了搖手解釋道，“我剛剛在上面已經想清楚了，我就這樣死了，不劃算，既然你救了我，那我就認罪。”
“什麼叫我救了你，你就認罪啊？你這是在害我！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現在腦子還不清醒呢？”
“我很清醒，我就是想——為我兒子的死，盡一點自己都責任。我沒能自己殺了那個奸商，不管是誰幫了我，我都願意認罪，我謝謝他。”
何為已經無語到不想說話了，扭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後的蔣方義他們，直接就叫人把他給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