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徹底穿過雲層,天已然從灰蒙蒙變為明亮透徹。
唐立青眸色陰沉,那張過于秀氣的臉上,下颌處帶着幾道血紅色的擦傷。光線折射至金絲邊鏡片,乍一看甚顯幾分冷冽之氣。
她掩在保镖人牆裡,從私人醫院中走出時,樓下的那片地方早已恢複該有的平靜,地面整潔一塵不染。
十多分鐘前,圍堵在此的各大媒體記者們,現在個個鼻青臉腫地瑟縮在路口遠處的面包車裡,眼神中滿是驚恐和不甘。
可再不甘,再不滿,記者們盯着保镖們簇擁下的商務保姆車,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車内裝飾奢華低調,座椅柔軟得仿佛能将人的疲憊都吸納進去。唐立青坐在後排座椅上,身姿微微後仰,整個人透着一種難以言說的威嚴。
商務車緩緩啟動,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響。與成康安别無二緻的五官輪廓映射在車窗上,唐立青一度恍惚,一時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短短幾秒,她側過頭将目光投射向面包車窗玻璃裡那些狼狽的記者,眼神恢複幾分明朗堅毅。
商務保姆車的銀白色排氣管徹底消失在路口,兩位醫護人員推着一輛移動擔架匆忙出現。
擔架上的病人被綁上束腹帶,醫用白色繃布纏住了他的五官,不時發出嗚咽之聲。
醫護人員們神色緊張,一前一後,腳步急促而又穩當,迅速将病人塞進急救車内。
急救車的警笛聲瞬間劃破寂靜,坐在主駕駛的毛文明腳下油門深踩,車身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去,隻留下一路揚起的塵土。
與此同時,在距離私人醫院五十米開外的公寓露台上,少女靜靜伫立,眼睛裡閃爍着與年齡不符的冷靜和銳利。
手中的望遠鏡就像是她的第三隻眼睛,密切地觀察着醫院門口的一舉一動。
直等到路口面包車裡的記者們四散而去,阿粒才緩緩放下望遠鏡,轉身走進内廳。
室内的光線有些昏暗,角幾上的台燈散發着柔和的光暈。
她的老師此刻正端坐在一張複古的歐式沙發上,手中拿着十多份合同詳細翻閱。
鋼筆在紙上劃過發出沙沙的聲音,每一筆都像是在編織着一張無形的大網,将所有人的命運牢牢掌握。
“肖開死了嗎?” 邊聽白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突兀地響起,她翻閱到文件的一處關鍵内容,突然停頓,手中的動作戛然而止。她擡起眼眸,眼中閃過難得的淩厲光芒,直直地盯着前方發問。
“嗯,不會讓他再活着了。” 阿粒回答得幹脆利落,語氣中不帶絲毫猶豫,她站在邊聽白身旁,就像一粒随時上膛的子彈。
“等把肖氏集團的股份收得差不多了,把肖得勝也處理了。他對黑蟻資本提出的要求太苛刻了,就那幾個搞砸的項目,居然好意思開價一百億打包賣我。要不是看在明鹽山地契林權流到肖氏手上,我還真要好好磨一磨老人家的性子。果然是唯利是圖第一人,知道親兒子廢了,馬上花重金保護未出生的小兒子。不過,求着黑蟻庇護還要拿出這樣的條件,他還真是越老越拎不清。”
“随他吧,他今天吃得下,早晚也要吐出來。他那個情婦的孩子指不定還是邊家的血脈。”
邊聽白下意識皺眉,眼中滿是厭惡,她的話語如同鋒利的刃,剖析着肖得勝的愚蠢。
“好。” 阿粒簡短地回應道,她知曉老師的決定即是命令。
“那江小姐的去留?一切也都等老師的指示。” 阿粒繼續說道,她的聲音中透露出對老師的絕對信任。
“不着急先慢慢養着傷,以後總用得上。” 邊聽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似乎笑中藏着無數算計。
“阿粒,我快完成複仇了,十多年了。這些商政勢力下的惡之花,終于快被一一拔除。” 饒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邊聽白的語調裡卻仍然藏着疲憊,她手指輕輕敲打着沙發扶手,盯着阿粒腿側的槍套,似有憂思。
“嗯,老師很厲害,很了不起。” 少女阿粒對老師的擔憂心知肚明,她隻目不轉睛地望着老師,眸光滿是崇敬。而後,她緩緩走近,蹲在邊聽白身前,将自己的側臉低伏在她的膝蓋上,那模樣就像一隻溫順的小貓,甚是乖巧。
邊聽白簽完最後一頁文件後,放下手中的鋼筆。她用指腹輕輕刮蹭着少女的耳垂,而後一把将阿粒拉進懷裡,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不要伏低做小,老師隻想看到你獨立強大的一面。對任何人都不可以露出讨好求全的眼神。” 邊聽白盯着阿粒的眸子,一字一句說道。
“等一切結束就回到你母親身邊吧,老師能教的都已經教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