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緩緩下降,衆人翹首以盼。
台上黑成一片,隻見舞台邊緣的霧機噴出白霧。
緩慢的三拍子,重複推進的旋律,在音響的加持下顆粒分明的層次感,無不在渲染極緻的哀愁。
演唱者的黑影釘在身後發亮的屏幕。上面有兩行秀麗的字。
主創說:“這是一次蓄謀已久地逃跑,是一次想要勒住,卻束手無策的目送。”
兩行字。是溫向陽糾結許久後才打上去的。
此刻,她隻身一人抱着吉他坐在萬千目光中,不免有些緊張。
仗着漸漸騰起的霧牆,她望向台下。
全場的熒光棒,唯有一隻孤零零落于過道引人注意。
琴在後台放的有些久,琴頸涼絲絲的。溫向陽握着它想。
同學忙于複習,這個燙手山芋一開始沒人接,她躊躇了很久,最後思來想去主動和李哲攬下這個節目。
前提是,必須唱這首,頂着新年唱悲歌的質疑也要唱這首,不讓唱就不上。
借口是她熟悉這曲子,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排練。
實際是,她和陳郁一同聽過。她想盡量在校園每一個角落都留下自己的身影。讓陳郁盡可能的記得自己。
最好,最好如果以後還能幸運的坐在一起的話,能聊起今天。
A小調的歌曲,起手第一個音符就奠定全曲的悲涼走向。
就像她們從認識的那天起,從知道地球上還有對方這樣的人那天起,就開始了分離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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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選了最沉重悲傷的版本,選了春遊時和自己聽的那版。落單的熒光棒融入光中,陳郁坐回位置。
她沒向楊識栯确認上場的是否是心中的人,隻是緊緊盯着舞台上的剪影。
舞台上方的兩排鎂光燈驟然亮起,追着打轉交織,在溫向陽啟唇吟唱那一刻聚焦在她身上。
光将她身上的白襯衫映的五光十色。
前奏的吟唱壓得極低。特寫跟随撥動琴弦的右手,古典吉他柔軟的琴弦閃着光晃。
藍紫交替的光束從下往上搖,從薄霧中射出,将霧染成藍紫色,舞台上光影交錯,如夢如幻。
普魯斯特效應喚起曾經的場景。将兩人春遊至今的零碎相處串聯起來,膠卷般在陳郁腦海裡展開。
陳郁跟着拍子,輕輕地同步哼出第一句歌詞。
“你說這風景如畫”
她剛開口就發現不對勁——溫向陽沒出聲。
反倒是她的歌聲引起莫曉菁注意,“你會唱啊!”
陳郁不得不轉頭回應她。
下一秒,溫向陽的歌聲才響起,或許是緊張,頗有幾分無情讨伐的意味。
“我看你心猿意馬”
通透厚重的低音在場館上空蕩開漣漪,細膩投入的嗓音敲擊着耳膜。
“啧。”莫曉菁越聽越不對,獨自呢喃,“這講的是分手吧。”
陳郁盯着台上,眼眸流露不解:“嗯。”
音響擴散的歌聲像一張網,覆蓋住整個場館。
“就别再聽我說話”
“把僞裝都卸下吧”
“啧啧,元旦搞這麼傷感的歌。”莫曉菁撞了下楊識栯肩膀,擠眉弄眼,“怎麼啦,是不是唱給誰的分别歌。”
楊識栯沉思搖頭,“嗯...”她眼睛亮了起來,狡猾一笑,“待會結束我去拷問拷問!”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陳郁心裡空了一拍。被這一點才想起來屏幕的字,特意加上的诠釋真的很難不讓人遐想。
這樣一想,就自然而然記起之前溫向陽說起喜歡的人時無可奈何的語氣
……似乎說的通了,或許她當時真的不是在和朋友開玩笑。
陳郁收斂眼中專注,目光穿透藍色煙霧,越過全神貫注的演奏者,定在背景屏幕的兩行字上,不知不覺中心裡充滿難以言喻的甯靜與酸澀。
為什麼在元旦唱一首如此悲情無望的歌。
你是想讓誰聽懂啊,溫向陽。
陳郁不再晃動熒光棒,斂下眼眸,卻苦于不舍得錯過女孩的演出,又無奈擡起。
“你聽見我在哭嗎”
“反正也聽不到吧”
間奏起,溫向陽腳下浮起少量的煙霧。使得她整個人處于舞台中央若隐若現。
“讓我仔細看看你的模樣”
“倒數着最後的謝幕時光”
琴聲戛然而止,一道緊繃的銀光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線,溫向陽受痛,手臂小幅度躲開斷弦。
音響傳出的歌聲有一瞬顫抖不穩。
“春天啊暖陽啊快些來吧”
“保全她一路上無風無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