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賣力的動作,生出的煙追着陳桉茗熏。
“切,那是你不靠譜。”溫向陽笑了一聲,用細長樹枝挑開堆在上層的碳。
一陣風橫掃過來,黑炭瞬間如隕石般露出閃爍的紅色顆粒,火苗竄的一下燃起。
炙熱隔開涼意,三人眼裡倒映着火熱光亮。
“啧啧啧,還得是我。”溫向陽給自己鼓掌,陳桉茗默默被這兩個幼稚鬼同化,也跟着鼓掌。
于是,在其他組眼裡,她們還沒開始烤,就已經在不知道在興奮慶祝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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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孩子會搶着烤了。”李哲望着幾處光亮笑道。
陳郁視線落在其中一處溫暖的光亮上,在往上是一張被火光模糊仍顯立體的臉,此刻在秋遊的喜悅加持下,表情顯得有些稚氣的可愛。
李哲看得有些無聊了,便随便扯個話題聊起來,一說就說到了隔壁學校的事。
陳郁心一沉,收回視線,聽他講話。
有一搭沒一搭回應李哲的話,陳郁才明白那件事的真相。
師生戀是真的,學生跳樓也是真的,但這是完全不相幹的兩件事。
她們在樹下聽到的是被不知情的人口口相傳形成的最終版。
李哲說,現在很多人相信了這個謠言,所以隔壁才會這麼被社會關注。
陳郁回想,好像是,之前如果有學生跳樓身亡的話,并不會在引起多大關注,這并不是她輕視生命,而是事實如此。
這次的事件不僅上了當地媒體,還挂在報紙上好幾天。
雖然陳郁沒有看報紙的習慣,也抵不住手機推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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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桉茗聚攏的手指松開一撒,蔥花如天女散花似的落下,大部分穩穩落在烤串上,其餘掉入火爐或草地裡。
撒的真均勻啊,溫向陽感歎着起身,掩飾性晃着腦袋掃了一圈,餘光看見陳郁還坐在椅子上閉眼休息時,才穩定下來注視着她。
象征着夜晚的冷色調在天空潑灑開,從高空往下暈染,小木棚散發着于它迥然不同的燦黃光暈,陳郁就靜靜坐在金黃的光中,坐在夕陽的時刻裡。
幾分鐘前,溫向陽就發現她好像睡着了,李哲此時過來覓食也肯定了。
溫向陽有些失落地打開一罐可樂,卻被噴了一手。
她無奈地走到小木棚裡的桌子前拿紙巾。
陳郁斜靠着角落的柱子,手垂搭在腿上放着的急救箱上,劉海擋住了些許緊閉着的眉眼,睫毛陰影落在眼底,整個人融在溫暖的光暈中。
溫向陽将紙巾攥在手裡,對着桌面層層疊疊的木紋猶豫着,右手碰到外套内袋裡的冰冷金屬。
她正在兩個選擇中搖擺不定,突然有人在遠處大喊她的名字!她心被猛地架上高空,吓得握着手機的手松開,手機墜回口袋,和其他物件碰出金屬聲。
陳郁沒醒,這是溫向陽第一反應去求證得到的結論。
溫向陽轉身從燈光走進黑暗,消失幾秒,又重新出現在火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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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昏暗,那邊人群熱鬧極了,寂寞似乎看不下去,硬是把陳郁鬧醒,好讓她加入她們。
陳郁緩慢睜開眼,轉了轉脖子,嗅覺引導她轉頭。
身後桌上放着一盤燒烤,她眼神在上面停留兩秒,鐵盤裡面牛肉串占多數,最重要的是,沒有放蔥花之類的調料。
還挺香,但肯定與自己無關,她在睡着前就拖李哲傳話,不用給自己留。
閉眼前看見的幾處火光現在已經沒了。淡淡月光流淌下,少年人的輪廓在溪流邊時隐時現。
七點多了,距離回去還剩一個半小時。
陳郁高估了自己忍受饑餓的能力,開始望梅止渴,在腦海中挑選回去該吃什麼。
過了一會,那盤燒烤還是沒人動,孤零零放在那,陳郁不免多留意幾眼。
陳桉茗徑直走來,她輪廓邊緣蠢蠢欲動的黑影,暗示還有一個人在她身後。
陳郁淡淡勾起嘴角,對着鐵盤無心問,“這個是你們的?”
陳桉茗搖搖頭,又點點頭,回答出一個名字後,食物的主人就從她身後現出。
溫向陽喝着可樂,垂眼沒看陳郁:“額,我的,但是,我吃不下了。”
陳郁點了下腦袋,糾結一會後詢問道:“介意我吃嗎?”
溫向陽微張唇,沒有立刻回應。陳郁以為她不願意,剛想表示沒事,就聽見她模糊說了什麼。
她再一次說,“那個,涼了”
“沒事,我們那邊還能加熱。”陳桉茗見狀熱心端起盤子往回走。
溫向陽走在她之後,陳郁頓感麻煩了她們,便也起身跟去。
楊識栯坐在火爐前不解,“幹嗎?”見到碟子後,“啊?還要烤什麼嗎?這爐子已經熄了。”
“加熱一下。”陳桉茗說。
“班主任不在,沒打火機啊。”
他們過來的時候忘了從出發點帶打火機,全靠着李哲的那個救了今晚的燒烤計劃。
陳郁剛想開口,溫向陽就挪動到火爐旁彎下腰。
起風了,黑暗中傳來熟悉的一聲咔嚓。
陳郁還在反應時,朦胧中火焰憑空生出貼着風的形狀在空氣中打卷,碎火星如煙花般炸開随即被風托起,直至飄到和人一樣高,光芒才消逝。
隔着這一切望向忽明忽暗的點火人,陳郁恍惚一瞬,這一刻場景似乎是從夢境裡脫離出來的。
溫向陽嘴角勾起,垂眼欣慰地看着升起的溫度,一擡眸,隔着中間搖曳的焰火和陳郁對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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碳開始了履行它的職責,環境音裡多了細碎的噼裡啪啦的燃燒聲。
陳郁抿了抿唇,拼命維持鎮定平靜,強壓下悸動的心後佯裝平常地去看女孩的側臉。
溫向陽點燃火後,回到楊識栯身邊,此刻正側身站在陳郁面前。
“不是?你還随身帶打火機啊。”楊識栯震驚。
和剛才的寡言相比較,溫向陽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對她的震驚非常滿意,揚了揚下巴:“對啊,考慮的周到吧。”
陳郁眼神在三人和炭火中交替。
“你這外套還有裡袋啊?”楊識栯發現了什麼。
溫向陽挑挑眉,左手掀開外套衣襟,右手放入裡袋,随後抽出比做槍狀,上下晃動對着她打了一槍。
“砰”
“不覺得很酷嗎?”
就像電影裡的主角,在沒人注意的地方,從裡袋裡抽出槍或者手榴彈之類的關鍵性武器進行反擊。
打火機也不是沒有,隻是一般都是點着往後一扔,引發大爆炸後就頭也不回的潇灑離去。
這孩子,目睹溫向陽此刻過于孩子氣的一面,陳郁低頭輕笑,對方好似也不在意她看見。
相反,聽到傳到耳中的帶笑的氣音,溫向陽不被看到的嘴角也跟着放肆翹起。
明明同樣是在自己面前,隻要一有朋友就似乎變了個人,陳郁望着烤爐想。
火苗燃起時,其實也有一場爆炸,隻是它發生在陳郁心裡,一場被小火苗引發的炙熱震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