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狂死郎先生
又一年早到的寒冬,薮椿花開了一茬又一茬,感覺它們明年仍舊會開的很好。
我翻看了很多年前鑄刀師留下的筆記,很多都被保存的很好,讓我受益良多
最近,我總是想着,如果我死去了,能為這個國家留下什麼呢,可能我也可以為這個國家留下什麼吧,我徒步從刃武港走到白舞,又從白舞鄉跨過大河前往鈴後
鞋子磨壞了兩雙,路上沒有喝河水,逮到兩隻駝獅,看起來味道不錯,沒有忍住吃了一隻,肚子疼了一下午,另一隻願意背着我走,我打算先不吃它
一直到鈴後,它受不住寒,我讓它回去了,偶爾放生一次什麼,感覺并不是太好
在北的墓場,我遺憾的發現很多的刀都向我閉緊刀鞘
要是你知道我強硬拔刀,恐怕會打我,哈哈哈看到這裡别生氣,我并沒有拔出來
雪鄉嚴寒,不見椿花。
我從墓場的台階最下面,慢慢的往上走,盡量用衣袖扶開被壘壘白雪覆蓋的刀樁,卻發現有很多很多的刀都不知所蹤,不知道是哪個盜墓的宵小,讓我遇見定要将其大卸八塊。
渡橋的時候碰到了打劫武器的僧人,差一點便将渡厄搶了去,雖不是什麼有名的刀,但畢竟是我第一次成功鍛造的刀,被人搶了,我恐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狂死郎先生,鈴後是個安甯美麗的地方
我可能在短暫的日子裡,住在外場的木屋,陪着鑄刀者與武士的靈魂,重新開始我的旅程
……
三月了
狂死郎先生,你還好嗎
距離黎明的到來,還有三年了
第一次,我發現生命真短暫,我一年的時間,才隻能鍛造十餘把刀,鋼的材料及其難找,現如今找不到鍛刀的師傅,我在累了時候去悄悄前往墓地,祭拜了一個前輩,把他的刀撬了出來,希望看到這裡你不要罵我哈哈哈哈哈
我撫摸刀鞘,刀镖上鏽迹斑斑,在往昔歲月留下的瘢痕縫隙,卻也能看見往日榮光,我把它重新燒了,鏽覆蓋火紅的刀身,我拿着锉刀想了很久要不要去磨上面厚重的鏽斑,思考的時間漫長的超過了我的想象
刀柄卷紋滲着漆黑淺淡的迸射痕迹,如若蝕朽的畫卷,而似乎是某種魚皮鑄就的卷柄已經在歲月下腐朽
雪原無風,隻有飄雪寂靜無聲落的密集
天空總是慘白的陰暗,我的傘破舊,傘骨嶙峋,遮不住什麼雪花,雪絲從破洞中落下,我伸出手,突然感覺到一種快樂
即使,我的面容每時每刻似乎都很開心
……
五月,在鈴後住了一年,打算要離開的時候收到了你的信,說實話,我以為會很厚,有些失望,而且大多是小紫大人的字迹,我認不出來誰的字迹,但我覺得你大概寫不出來這麼漂亮規整的字體。
你給我來信的時候我在收拾行李,那段時間風很大,雪吹的木門咯吱作響,爐子下面的炭已經不太暖和了,煨着爐子裡面連水都燒不開,更别說去打什麼刀
沒有兩千度,連鐵都燒不紅
所以我打算離開,前往一直很想去的那片荒原,希美。
沒有材料,我還不想回花都,去各地遊走,希望能撿到一些廢棄的刀矢,收到你的信,我打開信,在風雪中回到屋子,剛剛打開信封,門闆不在咯吱作響,沒等仔細看什麼我先去打開門
果然,風雪都停了。
我覺得這代表你可能想讓我離開鈴後,我趁着天氣好離開,路上拿着你給我的信,邊走邊看,邊看邊燒。灰燼掉進大雪裡,像浮在一團漫無邊際的雲裡面
以前,我總是想去世界的各個地方去看一看,雲上有沒有國家呢,應該是有的吧
我猜一猜。
雪地柔軟,大雪覆蓋到我的膝蓋,每一步都走的有些艱難,淌着松軟的雪往前走,然後在偶爾碰到動物腳印的坑停一停,我看信看的慢,有很多字的寫法太怪了,我邊猜邊看,你這老頭,是不是故意整我
到半夜的時候就已經把信燒的差不多了,果然,我猜錯了,你想讓我在鈴後呆的久一點,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去留下一些什麼,如今突然想要留下這些信,又隻能把它們留在鈴後的雪裡
我把鍛造的刀也留在了那裡,到時候你找找看,就那幾間木屋。
其中有一把是給你的,當做我在鈴後的餞别禮,它沒有名字,也不是名刀,名刀太難了,到底怎麼才能鍛造出名刀。
這樣下去别說無上大快刀,連快刀我都打造不出來
……
我到達希美了,這裡真的太荒蕪了,路上撿了個動物的頭骨,看不出來到底是什麼動物,覺得漂亮就一直拿着,連老鼠都沒有,更沒有什麼作物,土地開裂,寸草不生
我帶的食物路上已經吃沒了
大概率,我可能會餓死在這裡,或者渴死也不一定,水囊裡的雪水都要被我喝光了
你知道這裡是什麼樣子嗎,這裡不是人間地獄
因為連人都沒有,一路上隻有枯木的闆子直直的立,上面是不同姓氏的名字,一路走來,大多出現的,都是這樣的墳墓。
英雄者尚有安眠之處,這群人,連一塊寂靜的地方都沒有
二十年好久,太久了。又有多少人等到了呢,就算等到了,那些身體已經到了盡頭的人,又有幾天好活。
熬到油盡燈枯,隻是寂靜的等待一次反叛……
等黎明之日,請光明磊落的,把在苦難中死亡的人們,刻在能夠銘記的地方。
……
很久不給你寫信了,希望這封信可以送到你的手中,我算了算,大概有幾個月了,這段時間剛剛離開希美,忘記跟你說,我在希美被人救了,現在在九裡
我談戀愛了,哈哈哈想不到吧,不過他約莫快死了,他比我年紀小,是個武士,欣賞我的刀,我就是被他們一家人救的,希美一路上,他的家人都因病去世了
人生真短啊,等不及讓人打斷,就潰不成軍了
所有人都在哭,隻有我在笑,一直一直笑,我肚子疼,一直都很疼。這麼多年,笑的腸子應該都要繳在一起了
以後我死了,不想病死,和之國的武士會剖腹自盡,我用快一點的刀,把肚子直接劃開,吃了那該死的果子,真的把我害慘了,到時候你幫我介錯,快一點把我的腦袋砍下來,痛苦少一點
真浪漫啊,和椿花一樣。
……
給你寫這封信,其實是想和你說我回刃舞港了,繞了和之國一圈,我也累了,不想回惠比壽村,但是很想念阿康,我還是不喜歡小孩子,所以隻想見阿康。你要是來看我,記得把阿康也帶來
跟我在一起的那個人,沒活到夏末,就死去了
我抱着他,努力了很久,都沒能憋出淚來,連把嘴角壓下去的力氣都沒有,我感覺不到悲傷,隻覺得空蕩蕩,表情應該是笑着,但我真的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
其實,大概率我也快要死了,我已經舉不動錘子了,兩年多,我打了三十四把刀,普普通通,我終究連一把真正的好刀都沒能打出來
最後一把,我用了最好的鋼,淬火,疊壓,無數次的敲打,就這樣吧,我歇一歇,下下輩子還當個打鐵的
别讓小紫大人來了,把她的煙鬥給我順過來,不要她喜歡那個,要青玉煙嘴的,我要那個
我想要鈴後的雪,希美的黃土和落葉,花都的豆沙餅,讓我想想,應該還有很多我喜歡的,你來的快一點,别等我死了你才到,要不然我死都閉不上眼睛,阿康!一定要帶阿康,阿康教我跳舞,我要阿康跳舞送我離開
這樣真開心
我真幸福,幸福包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