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元宵。
街上到處張燈結彩,煙花爆竹聲陣陣依舊不減,熱鬧的不行。
初三之後,陳世明就沒再回過家。
餘雅臨時出差,中午給陳漾打了個電話,絮絮叨叨了二十多分鐘。
上了幾天學,陳漾也漸漸适應了學生這個身份。
不同于往常的是。
這幾天中午或者下午放學的時候,陳漾有時候會偶然遇到江紀野。
兩個人也沒有說約定,隻是碰到了就會一起吃個飯。
莫名其妙的,兩個人的關系也變得近了。
陳漾想。
應該也算是,她在這場時空旅行中交到的一個新朋友。
因為過節,晚上學校提前一節課放學。
陳漾下午放學沒出校門,準備趁着這個時間把作業寫了,她不太想回家做。
班裡也有很多學生從家裡帶飯,這個時間就在教室吃。
陳漾把英語作文寫完,看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準備出教室吹吹風。
陳漾走到盡頭。
這裡監控是死角,這個時間走廊上人很少。
“陳漾?”
陳漾循聲看過去,是江紀野。
“怎麼在這兒?”她問。
“吹吹風,三樓有人。”江紀野說着,下意識把手移到了背後。
陳漾看見,挑了挑眉,“煙?”
江紀野一頓,“不是。”說着,還是把東西重新拿出來,“我們班有人給你的。”
是一張信封,裡面有一張紙。
那人偶然看見過幾次江紀野和陳漾一起吃飯,後來問江紀野得知兩人也就是認識的關系,于是拜托江紀野送給陳漾。
這個年代流行寫情書,男生看陳漾在文科班,就也寫了一封情書。
江紀野其實下課沒多久就上了四樓,看到陳漾在寫東西就沒打擾。
原本想着再過十分鐘就下去,也有了沒送出去的理由,沒想到陳漾剛好出來了。
他和班上其他人算不上熟絡。
男生坐在他前面,平時說的話也不多,不過有時候通知什麼事,男生都會給江紀野提一下。
男生中午給的他,江紀野原本說,讓他自己去給陳漾。
但男生說,“她成績很好吧,可能不想讓别人看見。”
江紀野一頓,某些隐藏許久的東西因為這一句話被勾出來。
懷着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思,江紀野還是把情書給了陳漾。
陳漾接過來,猶豫了下就毫不避諱的打開了。
江紀野離得不遠,看見了幾個字。
男生從網上抄了一首情詩。
陳漾其實沒太仔細看内容,隻是覺得新奇。
沒想到重來一次還能收到情書這個東西。
以前她倒是看于忻寫過幾次,她和談令鬧别扭的時候,于忻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的,給談令寫了幾十張小紙條,每次就拿一張出來哄人。
談令也次次見效被哄好。
陳漾很快就把紙放了回去,把信封還給江紀野,“我也不認識,你幫我還回去吧。”
江紀野接過,說行。
明天其他年級也返校了,陳漾撐着手往下看了眼,有不少學生已經在往教學樓走了。
其實相比其他人,陳漾身上很明顯的沒有多少對高考的緊張感,或許是她心裡已經實打實的不是十七歲的自己了。
今天難得晴天,日落西下。
餘晖灑落在地磚上,被切割成一片一片。
三三兩兩的交談聲從樓梯上漸漸清晰。
江紀野突然說,“陳漾,我也想去甯城大學。”
……
因為提前放學,不少學生都在打鈴後就出了教室。
沒多久,好幾盞教室都關了燈。
教學樓下有一排很長的公示欄。
其中有幾塊會貼着每個年級每次大考的成績。
高三的單獨放到了最左側,旁邊有一盞路燈,剛好照亮。
經過這張公示欄十多天,陳漾終于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從左往右成績從上往下。
陳漾一般在中等或者中等偏上徘徊。
陳漾從左往右看,沒想到在第二列就看到了江紀野。
也算是知道為什麼江紀野身上也沒有多少緊迫感了。
江紀野學的是理科,卻也實在是偏科嚴重。
數物化生幾乎滿分,語文雖然低了許多但還算正常,英語卻剛好及格。
不過江紀野現在的成績,已經比甯大的錄取線高了許多。
也完全可以,去一個更好的大學。
陳漾偏過頭,看向站在另一張公示欄前的江紀野。
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還湊近了看。
陳漾走過去,順着江紀野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高一的自己。
陳漾下意識後退一步,江紀野見她動作,笑了下,“你高一和現在還挺不一樣。”
陳漾擡頭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不一樣嗎?”
照片上是陳漾高一被他們班主任抽簽抽到強制要求在元旦彙演上當領唱之一。
那個時候陳漾穿着統一挑選的長裙和襯衣,眼神裡對舞台的抗拒和尴尬在唱到一半就溢出來了。
結果學校正好拍了一張照片,也不知道怎麼放在了公示欄上,不過還好在最邊上,沒多少人注意她。
“變化挺大的。”江紀野想了想說,“我都覺得你要直接下台了。”
陳漾沒忍住笑了笑,“不至于,就是太尴尬了。”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陳漾對别人的目光越發敏感,學生時期更是如此,長大後才逐漸消失。
不過陳漾看這張照片突然想起那次活動,“你參加了嗎?”
“沒,在底下看到一半就走了。”江紀野說。
元旦那天,江紀野不太舒服,坐在最後一排正好對着空調,昏昏欲睡。
直到嘈雜的聲音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歌聲。
他擡起頭,就看見穿着長裙拿着話筒的陳漾站在舞台最邊緣。
領唱的一共五男五女,年級裡很出名的一個漂亮的女孩也在,沒幾個人關注到陳漾。
碩大禮堂裡,坐滿了人。
江紀野卻隻看着陳漾。
有那麼一瞬間陳漾剛好看向江紀野這個方向,江紀野還以為陳漾看見他了,然後就見她移開了視線。
陳漾剛唱完,班主任就找了同學叫他出禮堂。
室外很冷。
元旦這晚,江紀野是在醫院度過的。
江凝難得來江城一次,卻直接到三中接了江紀野去醫院。
醫院離三中不近,一路上除了最開始江凝問了兩句話,之後車内再沒有其他聲音。
病房外已經站着不少人,江紀野還穿着單薄的校服,厚外套被他落在了禮堂。
直到進入病房,江紀野情感也依舊很淡漠。
病床上躺着他生物關系上的外婆。
盡管在江紀野十幾年的記憶裡,他和這位老人從未說過一句話,就連見面,也隻有匆匆幾眼。
老人似是察覺到他進來,緩緩睜開了渾濁的眼睛。
空曠病房内,儀器滿滿。
淩晨,黎老夫人去世。
在病房裡,老人已經說不了幾句話了,隻是在江紀野進來時睜開了雙眼,就這樣看了他許久。
也不知道黎曼如是怎麼想的,在瞞着其他人的情況下,包括江凝。
修改了遺囑。
再多的怨言和不滿,也被一紙駁回。
老夫人的後事遵循着舊時的習俗。
但身為女兒的江凝隻守了一晚的靈,江紀野倒是待了整整三天。
也沒有人注意到,從第一天開始他身體的不舒服。
第三天清晨天還沒亮,老太太長眠于江家祖墳。
剛離開江家祖墳,江凝就把江紀野帶回了家,給了他一份文件。
迫不及待的。
一份轉讓協議,在他十八歲以後。
那些東西,江紀野沒見過,也不會屬于他。
江紀野如江凝所願的簽了字,沒說什麼。
江凝想要就給她好了。
……
兩人從學校出來,陳漾原本想着一個人在附近吃點東西,沒想到江紀野說他也還沒吃。
不同于往常,江紀野帶陳漾去了一家離學校有點距離的小餐館,位置不太好找,但江紀野像是來過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