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我……”
“陳邦昌!”我朗聲喊道,“本宮早就聽聞裴陳二家聯姻之事,良緣結良配,本宮今日便賜婚裴仲琊與陳蘊二人,願他們佳偶天成、百年好合。”
陳邦昌被忽如其來的懿旨砸得暈頭轉向,趕忙上前:“是……是,多謝殿下賜婚。”
自己準女婿的前未婚妻給自己的女兒賜婚,真是百年未有之奇談,也得虧陳邦昌沉得住氣,沒有半分異樣。
“表兄表妹親上加親,這樣的好女婿,陳卿要好好珍惜啊。”
陳邦昌叩拜:“臣謹記,多謝殿下。”
我不敢去看裴仲琊的神情,他沒有說話,我便愈加有些惶恐緊張,目光移向裴開項——他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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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終于散了,全身筋骨好似被抽空,我倚在萱萱身上走上步辇,靠着憑幾又睡了一覺。半夢半醒間,有人将我抱到了榻上。
“阿若,你還沒走?”我沒有睜眼,軟骨頭一般往被褥枕頭上一躺。
宋君若替我脫去絲履,又探身過來摘我頭上的首飾,将東西遞給萱萱後,順勢坐了下來,朝我靠了靠:“姐姐,你要出兵?”
“嗯……”
“大将軍和骠騎将軍都是他們裴家的人,不擔心?”
我意識模糊:“裴開項不領兵,隻是如今糧草點兵之事由他負責,五國若是真叛亂了,去的是裴林琅。”
他又往我身邊蹭了蹭:“裴林琅能去,那我也能去嗎?”
“什麼?!”這話聽得我一激靈,立馬爬起來,“你也要去?”
宋君若看我反應這麼大,連忙打太極:“我……我就随口說說……啊!疼疼疼!姐姐别擰我耳朵!”
我松手,教訓道:“你才幾歲?在羽林軍裡曆練了幾年,膽子就變得這麼大了?你以為你打得過那些繡花枕頭你就能上陣殺敵了?羽林軍裡能人有幾何?不過都是些受父輩蒙蔭的貴族子弟。戰場上刀劍無眼,你以為誰都知道你是長陽侯世子會讓着你?在戰場上,你這身份就是活靶子,他們抓不到将領,第一個抓你!
“父親把你從臨淮接到宮中,就是要你好好活着,開開心心的活着就行。不然你要是出事了,你以為開心的是誰?還不是你的後娘!你那後娘厲害的很,我們兩個可都是着過她道的。
“還有你那父親宋炎甫,就是個眼瞎心盲的蠢材,娶了新歡忘了原配,自己的兒子也不管了,轉頭就去投奔裴開項。不聞不問,還以為他從來沒生過你呢……我現在是越想越生氣,恨不得一道懿旨直接褫奪了他的爵位!反正你不許去!”
宋君若好似早就知道我會這麼說,并不反駁我,仍舊笑嘻嘻地待在我身邊:“我知道姐姐是擔心我,但是我不可能一輩子躲在你們的羽翼之下,總是要自己出去闖蕩的。我已經十六了姐姐,我不是什麼繡花枕頭,我會替你做很多很多事情,能替你做成很多很多事情。我說過要做你手中最利的一把劍,我就一定要做到!
“戰場上……生死有命,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因為害怕而退縮,我如今是長陽侯世子,若無本事傍身,誰能笃定我日後還是?何況軍隊多重要,從古至今沒有一個權臣手裡是沒有兵權的,如今裴開項也是。姐姐如今委曲求全,讓裴家人做了主帥,但我們不能永遠如此。”他緊握住我的手,“我替姐姐去,你相信我!”
我不得不好好審視我面前的這個少年。宋君若比我小兩歲,姑姑因産褥病早逝,父親可憐自己妹妹的孩子沒有母親,便時常派人将他接來楚國小住。那時的他小小一個,十分認生。我過去牽他的手,他還不好意思。
孩子一天天長大,他也永遠比我矮一頭。可不知何時,眼前這個小少年,已經長到了足以俯視我的身量,有力的臂膀健碩的身軀好似真的能夠撐起一片天地。
“你……多高了?”我問道。
“七尺九了。”
“七尺九?!”我驚呼,“你才十六啊!”
宋君若得意地嘿嘿一笑:“羽林軍裡比我高的可沒幾個。”小虎牙若隐若現。
我伸手彈了一下他的腦袋,歎氣:“我如今是體會到什麼叫兒大不由娘了。你說你長這麼大的身闆,以後要是不聽我的話,我也拿你沒轍。”
宋君若聞言,低下頭,拉着我的手指喃喃:“我不會不聽你的話的。”
“那你不許去——”
“這個除外!”
我失笑,再次鄭重叮囑:“這真的不是鬧着玩兒的,阿若。”
他認真地看着我,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我也不是說着玩兒的。我真的可以,相信我。哪怕讓我當個副将、小兵,任他們随意差遣,都可以,我都願意。隻要你相信我,肯讓我去,我都願意!”
他好像真的長大了。
我竟有瞬間覺得宋君若有些陌生,可轉念一想,他仍舊是他,還是那個為了在圍獵時獨占鳌頭,徹夜練習騎射的宋君若——隻要他想做的,他就一定會拼盡全力。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終是點頭:“此次出征,我已與盧太仆商定,除裴林琅外,盧太仆的孫子盧遷也會以骠騎将軍的身份一同出征。盧家于明帝時出過許多将才,對付阿勒奴禺戎的騎兵很有一手,跟着他們一起,你能學到很多東西。姐姐相信你,一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