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的天亮了,微弱的光芒正透過層層窗棂和帷幔照射在我的臉上。宮女小心細微的腳步聲催促着我們起身。
我推了推身邊的人,嗓音微啞:“該起床了。”
“雞還沒有打鳴……”
我取笑:“雞已經叫過了。你沒有聽見嗎?”
“那不是雞鳴,隻是蚊呐。”
“天也亮了,你沒有看見嗎?”
“天也沒有亮,隻是月亮的餘輝。”
“官員也都上朝了,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了嗎?”
“那隻是宮女巡夜的聲音。”
我笑着轉身,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臉頰又擰了一把:“ 裴禦史,您真的很無理取鬧。”我附在他耳邊,“跟你昨晚一模一樣。本宮還以為今早酒醒了,您會正經點兒呢。你的長公主殿下要上朝了。”
“我昨晚沒醉。”裴仲琊握住我的手貼近他的面頰,上頭還殘存着朦胧暧昧的暖意,“我就是想見你了。三個月了,我們從沒有分開那麼久過?”
我嗤笑一聲,收回手:“以前我們有婚約,如今各自嫁娶,還有什麼好見的?”
他淡漠的眼眸沉默地望着我,忽然起身在我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我沒有。”
我用食指抵着他的嘴唇将他推遠,警告道:“裴禦史,您是還沒有成親但并不代表我沒有。驸馬可是每日都會來殿前陪我上朝的,你們裴家在宮中眼線那麼多,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從榻上站起,擡腳就要從他身上跨過。裴仲琊卻長臂一伸,将我攔腰抱住。一瞬間天旋地轉,我又被他壓在了身下。
“一次兩次的我也就随你了,大清早的宮女們都要來催了,你還想怎麼樣?”
脖頸間癢癢的,裴仲琊如墨般的長發散在我身上,猶如綢緞般将我罩住。他的胸腔起起伏伏,心髒安穩而清晰地跳動,想把小錘子一般敲擊着我的胸口。
頭發又繞在了一起。
我從窒息滾燙的擁吻中生還,他還趴在我身上乞求着更多的溫存。
“你明明很讨厭田議。”親吻的喘息中偶爾滾出幾句笃定的話,“你讨厭極了他,可你還要嫁給他。”
這說的什麼話?我氣急敗壞,一把将他推開坐了起來:“裴仲琊,請你行行好說句良心話。我如今雖貴為長公主,但我的去與留,我的婚姻,乃至是我弟弟和我的命,是我說了算嗎?是我還是你父親?我與你解除婚約不過半月,你父親便在朝堂上推薦田議為我驸馬。我問你,我除了聽你父親的話,我還能做什麼?那時候不見你站出來,如今到是會在我面前說風涼話了?”我将大袖随意一披,掀起簾子就下了榻,“我看你那些溫情暖意全部都是裝出來的,還在我面前裝得多深情不舍,誰知道你是真心想我,還是為了來當你父親的眼線……啊!”
“我說錯話了。”裴仲琊連忙從榻上起來拉住我,“我錯了,你别生氣。”
我不想理他,甩開手就叫人進來梳洗。
彤管使們早已見怪不怪,萱萱更是當沒看見裴仲琊一般,端着衣裳徑直走向我。
“陛下呢?”
萱萱答:“陛下已經梳洗完畢,啟程去往宣政殿了。”
“夜間還發熱嗎?”
“熱症已退,隻是半夜偶有噩夢驚厥,服藥後能睡到五更。”
“進食如何?”
“昨日吃了四餐,早膳清粥一碗,芸豆十顆,蒿菜六筷;午膳粟米一碗,鲫魚半根,芥菜少許,雞肉未食;晚膳芥菜馄饨一碗;消夜一碟三個豆腐包子。”
還是吃不下葷食。
我洗漱穿戴完畢,萱萱替我绾發。工匠們又做了許許多多好看新奇的首飾,我揀起一支菱形金花步搖擿遞給萱萱:“今天就用這一對吧。耳飾要新送來的琉璃珰,大佩就用昨日的。”
“織室新做了一雙絲履,說是用的新織法,輕便又好看,給殿下您拿來?”萱萱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