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彩翎爬上宋修齊的床榻一事,暫且告一段落。
也到了該和朱妍談談宋學檸的時候。
宋清辭輕抿一口茶水。
“侄女兒還有要事要和朱姨商量,琴兒你和沁蘭一起,帶彩兒找個廂房安置。”
“是。”
琴兒低聲應允,而沁蘭則看了朱妍一眼。
得到朱妍的點頭準許後,沁蘭緩步來到應彩翎面前,開口道。
“彩兒,走吧。”
聽了這話,應彩翎卻是又羞又惱,心裡将宋清辭又罵了一遍。
這宋清辭,故意喊自己以前的同僚帶走自己,還叫“彩兒”。
這明擺着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就是告訴自己别以為爬上了宋修齊的床就草雞變鳳凰,這些有錢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沒良心。
應彩翎隻敢在心裡暗罵,明面兒上抹了抹眼角的淚,抽泣着走出了大廳。
見其餘人都已屏退,看着雲淡風輕的宋清辭,朱妍沒忍住開口問道。
“清辭,是家主那有什麼吩咐?”
在她眼裡,盡管宋清辭剛剛的一舉一動都頗具風範,但說到底,她還隻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孩子找自己能有什麼要緊事,想來是宋清辭的父親托清辭帶話罷了。
方才看過一場鬧劇,宋清辭心裡早已暗暗盤算好如何開口。
說話談判是一門藝術,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在開口前,就要想明白說話的目的,以及盡可能了解對方的為人。
目前,宋清辭根本目隻有一個,那就是将松松散散,無分家之名卻幾乎已有分家之實的宋府再度團結在一起,以防許林寒再度掌控宋府,将其變作他升官路上的墊腳石。
而想要将一群人團結在一起,即便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親屬,隻有切切實實的共同利益才能夠将衆人連接在一起。
君不見,九龍奪嫡,鮮血淋漓。
君不見,反目成仇,同室操戈。
親緣關系,真不是什麼靠譜玩意兒。
而将根本目的拆解,宋清辭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在長輩面前露露面,至少要擺脫自己身上小孩兒的标簽。
人微言輕,長輩隻會覺得童言無忌,一笑而過。
養望,養望。
宋清辭不隻需要在丫鬟,小厮中養足聲望,更需要三脈話事人面前能有足夠分量。
“朱姨,今兒我吩咐王媽回家去了,今後得物色個新嬷嬷,您有什麼人選嗎?”
吩咐王媽回家了?
朱妍将手裡的書卷擱置一邊,疑惑地問道。
“王媽呆在宋府将近十餘年,怎如此突然。”
宋清辭冷冷一笑,搖了搖頭,一字一句極為清晰。
“這王媽,膽大包天。”
“竟瞞天過海,這兩年來,假借宋府的名義,月月克扣其餘丫鬟小厮的月例。”
“我身邊的甯兒,琴兒,原本就隻有五百錢的月例,經她之手,就隻剩下了兩百錢,更别說其餘人了。”
聽此,朱妍臉上也是露出一抹驚疑之色。
她身體微微前傾。
“我與王媽也相識已久,她一直勤勤懇懇,謹小慎微,是個老實的,怎會做出這樣的事,莫不是有隐情苦衷,咱還是細細問過為好。”
聽着朱妍那捎帶着的長輩口吻,宋清辭嘴角一彎。
“昨兒,我托琴兒,甯兒專門去下面問了問,結果不止我這邊兒,就連您這邊兒,也有丫鬟聽到消息跑來和琴兒訴苦。”
宋清辭這話算得上巧妙了。前半句表明對于王媽克扣月例這事兒,宋清辭是有做過調查;而後半句,則是考慮到朱妍作為二叔一脈話事人,将自己的主脈身份從話裡摘了出去,輕巧地避開主脈手伸得太長的嫌疑。
以如今宋家三脈的情況,私下去和其餘兩脈的丫鬟溝通難免會惹生嫌隙。
“今早我還特意去找了王媽。”
“剛一見面,她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連磕三個響頭。”
“大喊自己是迫不得已。”
話盡于此,朱妍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她不是粗神經的夯貨,不會把宋清辭的托辭當真,聽得出大小姐的弦外之音。
清辭大早上跑來,特意和自己說這麼一件事。
沒有别的可能,定然是自己這邊人出了問題,讓王媽幫着弄些錢銀。
會是修齊?不大可能,他最近手頭好像不缺錢。
那是其餘小妾?也不像,那些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沒見她們和王媽有打過交道。
朱妍長舒一口氣,扶着額頭,透出一股一了百了的味道。
“清辭,你也不用彎彎繞繞了,你就說查出來是誰指使王媽克扣月例的。”
宋清辭眉頭微蹙,欲言又止,過了幾息,長歎一口氣,微微垂着腦袋。
“是檸丫頭受了那彩兒,也就是應彩翎唆使,做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
砰——
朱妍拍案而起,溫潤目光,頓時灼灼。
當事情牽扯到了自己的女兒,這位溫文爾雅的夫人說起話來,語氣也重了三分。
“此事當真?”
“真是檸丫頭幹的。”
朱妍直勾勾地盯着宋清辭,似乎想從她這兒得到些不一樣的答案。
但宋清辭隻是輕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