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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我最近收到斯裡蘭卡的鲸魚保護組織消息,西南海岸的最佳觀鲸季馬上就要過去了。如果你想去看看藍鲸,可以找我聯系。”
城市的另一端,CBD商圈。
文字删删減減,陸風行低着頭,終于按下發送鍵。
好在他們都沒有把對方拉黑,消息算是發出去了,隻是那人遲遲沒有回音。
西餐廳裡回蕩着輕快的鋼琴曲,陸風行阖起眼眸,靜靜地聽了一會。
身前有響動。
戴着黑框眼鏡的中年女人拉開他對面的座椅,笑道:“門德爾松的第二号威尼斯船歌,小陸總好品味。”
“過譽了,曾記者。”
深黑眼眸慵懶地撐開,陸風行掃了一眼職業裝束的曾穎,搖頭道:“但我沒心情欣賞古典樂,隻想快些查出真相。”
“按照你自己昨天在電話裡說的,”曾穎伸手搬開兩人餐具中間的花束,玩味地勾起唇角,“你也不是完全信任你女朋友嘛,小陸總。”
“這不是信任的問題,”陸風行皺起眉,敏銳的目光警告地望向曾穎,“遇到這種事,誰都會多方求證一下。不然要什麼都不做,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女朋友離開嗎?”
“據我所知,你們其實壓根沒确定關系,你就管人家叫女朋友?”曾穎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也不會告訴爸媽了。”
“曾記者,”對面的年輕人微微眯起雙眸,“你不像是來和我商談或者交換資料的,像來看熱鬧的。”
“不錯。”
曾穎垂下眼睫,咖啡勺攪了攪瓷杯中熱氣騰騰的液體,淡淡道:“你有你的目标,我有我的任務。我被人請來一中禮堂寫你的采訪報告,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由于雇主的要求,我不能跟你交換資料。”
啪的一聲,勺柄掉在桌布上。
“那你為什麼要答應和我來這裡?”陸風行的聲音危險地低沉下來,“我不喜歡别人浪費我的時間。”
“别這麼魯莽,你以後可是要接手裕盛的吧?”曾穎對他的焦躁毫不買賬,不急不慢地啜飲了一口,感受着優等品質的咖啡在口腔中順滑的觸感,滿意地眯起眼睛,“因為限制原因,我現在已經不能關注或報道地産風暴和後續的市場波動了。不過,能接觸到你這個人,還是滿足了我當年深挖事實的願望。”
“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不僅不能幫助我調查我女朋友父親的事情,還希望我把調查結果抄送給你?”陸風行頓了頓,将桌布上的咖啡勺翻過來,“又不是你女朋友,你當然能保持冷靜。”
“小陸總,我好歹比你們大十幾歲,人情來往什麼的,我當然清楚。”曾穎好笑地推開咖啡杯,“我可沒想白拿你的消息。我的建議是,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果系鈴人就在你身邊,你何必舍近求遠,來找我這個外人?”
陸風行張了張口,卻沒有說話。
連六年前調查和報道過築誠被裕盛收購一事的曾穎,在他面前說都自己是外人。
局中人還剩下誰?那不就是他的父母,鐘意口中直接指揮了收購的人,鐘意離開他的根源。
自從他正式運營風眼工作室、從家裡搬到工作室之後,就鮮少通話的父母。
曾穎望着他沒什麼變化的表情,訝異地挑起一邊眉頭:“怎麼,你是不敢求證嗎?你真覺得這些事情是你爸媽做的?不是你自己口口聲聲說,要多方求證的麼?”
深黑眸底的神色暗了暗。
他不是沒想過直接問父母,但是他把這個選項的優先級,排在了問曾穎和自己動手調查的後面。
他隻是……有一點躊躇。萬一……萬一鐘意說的就是真相呢?萬一鐘意說的都是對的……他以後還能面對自己的父母麼?
雖然他們沒怎麼陪伴過他,但他很清楚,自己能擁有探索興趣的自由和底氣,全靠父母手裡的裕盛地産。
他是父母真金白銀養大的,他不是那種既要又要的人。就像鐘意因為父親選擇了離開,他也無法抛棄家人。
“你這麼想的話,總會有顧慮。”曾穎瞬間明白了他的心思,攪着咖啡悠悠地說,“換個角度想想,如果你去問了你爸媽,總有那麼一點概率,你會獲得另一個天翻地覆的真相。即使那個概率是萬分之一,也真真切切地存在着這萬分之一的希望。”
陸風行擡起頭,視線落在曾穎藏在鏡片後面的眼眸。那是一雙何等銳利的眼睛,這才是記者的眼睛。
“謝謝。”陸風行撿起桌布一角,慢條斯理地擦拭着咖啡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