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開了個不大的口子,之爾面色柔和如秋水,探進去摸了摸薛瑤瑤的頭。
小姑娘紮着兩個小揪揪,亂蓬蓬的,甚至有些一高一低,唯有額前的劉海乖順的垂下來,和小姑娘一樣乖巧。
“最近怎麼樣?有沒有乖乖吃飯?”
薛瑤瑤連連點頭,咧開小米粒一樣的白牙:“有!我吃到了大雞腿!可香啦!”
“喜歡就好。”
雲程的目光移向薛瑤瑤身邊安靜沉默的薛澤,也擡手揉了揉薛澤剃的隻剩一節青茬的頭,:“你怎麼樣?”
薛澤擡起眼皮,闆着小臉,認真道:“也很好。”
雲程頓了頓,不過幾句話的功夫,薛澤就警惕地向外看了好幾眼,雲程說道:“那就好,有什麼需要就說。放松點,什麼事都有我們大人呢。”
薛澤緊緊抿了抿唇,微不可查地點頭。
薛瑤瑤攪了攪手帕,小聲地問:“大哥什麼時候回來呀?我都想他了。”
她問到薛堂,薛澤也擡頭看向兩人,期待着一個答案。
之爾停頓一瞬,神色一如既往平淡:“他生病了,需要和你們分開,不然會傳染你們的。”
“那我可以去看他嗎?二哥給他留了大雞腿!”
說完,薛瑤瑤雙手合十,眨巴着眼拜托。
之爾鐵面無私的拒絕了她:“不可以。”
雲程捏了捏薛澤臉上薄薄的皮肉,道:“雞腿是給你和薛瑤瑤的,不要放着等你大哥,會放壞的。等你哥回來了,我們會把這些日子的雞腿都給他補上的。你多吃點,長個子,才能保護自己保護薛瑤瑤,知道了嗎?”
薛澤點頭答應。
薛瑤瑤噘着嘴,十分苦惱道:“好吧,那隻好等大哥回來再一起吃雞腿了。”
又問了兩個孩子的近況,确定沒有什麼異常,雲程和之爾就該離開了。
臨走前,雲程對上薛瑤瑤的視線,果然見小姑娘一臉興奮。
薛瑤瑤聲音又甜又脆,像夏天熟透了的李子:“仙雲哥哥!”
雲程失笑,配合地走過去,白皙淡紅的掌心朝上,空無一物。
在薛瑤瑤期待的目光中翻轉手心,袖袍飛舞,令人眼花缭亂。
掌心再次朝上時出現一個胖乎乎的絨布錦囊。
雲程颠了兩下,給薛瑤瑤:“給你和哥哥的,一天最多隻能吃兩個,貪吃的話容易牙齒會壞,要喝苦藥。”
薛瑤瑤本來滿心滿眼的果脯蜜餞,聽見要喝苦藥連忙捂住嘴,忙不疊的答應雲程:“我知道,不多吃,不喝藥。”
破舊的推窗重新合上,雲程沖着裡面擺擺手,薄削的窗紙,映着兩個黑色的、一大一小的手掌搖啊搖。
一直到離開那條街,雲程才開口詢問:“薛堂的事,還要瞞多久?”
薛堂是在前不久去世的,雲程剛來梁岱府,之爾便找到他要果脯蜜餞和各種靈果。
雲程當時還很疑惑之爾怎麼會突然喜歡吃這些,從而聽說了薛堂兄妹。
那日清早恰好之爾得空帶着雲程去見兄妹三人,敲門沒人應,進屋見到兄妹三人躺在一很大的床榻上安睡。
兩個孩子側卧在薛堂兩邊,睡得很沉很安靜,還輕輕地打着鼾。
而他們的中間是不知夜裡何時變成幹屍的薛堂,安靜的、毫無聲息的。
雲程與之爾兩人顧不上吃驚,第一件事便是默契的将薛堂移出房間,掃去痕迹,兄妹二人醒之後被接出院子,雲程和之爾謊稱薛堂生病,他們帶他去救治。
安頓好兩個孩子,雲程默默在城内轉了很多圈。
那不是雲程第一次面對死亡,但他還是不能定神。
一直到今日,他們都瞞着孩子們薛堂已經死亡的事。
之爾答:“能瞞多久是多久。”
确實,如父如母愛護他們的兄長突然離開,對于兩個孩子來說,無疑是天塌了。
“薛瑤瑤好瞞,但薛澤已經大了,不好騙了。”
雲程歎氣:“雖然我們一直借口城中爆發了瘟疫,所以需要獨戶獨居。但我瞧着薛澤警惕的模樣,像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天武宗就在前方,與他們隻是一個陡坡的距離。
之爾撩起宗服,踏步上險途:“所以,我希望在一切揭露之時,我能提着罪魁禍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