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陷入掙紮之中,一腔情緒無處發洩,暴躁易怒,在原地打轉,短劍死死插入磚面中,另一隻手裡依舊穩穩拿着玉佩,手僵了也未曾用力分毫。
溫钰的身影淺淡了些,一絲輕煙無聲無息溢散。
“我沒有抛下你。”
溫钰的話就像按下了控制黎離的開關鍵,隻見黎離僵硬的停頓住,緩緩擡眸,側對着溫钰,似乎不敢相信他說了什麼。
“阿離,你不是問我如果你做錯事了,我會不會放棄你嗎?當時我沒明白,也沒來得及給你答案。”
“但是在我後來握着玉佩,卻面臨着再也見不到你的時候,那時我想如果你犯了錯,我會陪你贖罪。無論是生是死,我都陪你一起。”
黎離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
“隻可惜,當時的我已經沒有辦法告訴你了。”
溫钰道:“我以為周山玉之所以留住我的一縷精魂,應該是顧念着我往昔積下的福報,知道我有未曾說出口的話。”
“阿離,我永遠不會抛棄你。生死于我而言實非大事,你過得好壞才是。若有來世,讓我守着你,必不會走在你前面了。”
最後一句話出口的瞬間,溫钰漸漸消散,黎離一直沒有回過頭。
直到玉佩重新碎裂,化為齑粉從手心流逝,黎離才終于低頭。
沒有人開口,就連守衛都沒有繼續逮捕黎離入水牢。
空氣中蔓延着沉默,和一種無名的悲傷。
黎離死死盯着地上那抹粉末,從嗓子眼突兀地發出一聲笑聲,餘音摻着哭腔。
他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尖銳,越笑越悲傷。
最終他擦去眼淚,望着虛空喃喃:“呆子,哪兒還有什麼下輩子啊。”
黎離扭頭,回望衆人,勾着唇笑說:“所做種種抱歉了,但我并不後悔”
陽光打在他身上,迷糊了他的面容,恍惚間鸢梧又看見當初那個有點偏執與倨傲的少年,揚着下巴,沖她笑得挑釁。
黎離身形晃了晃,眉頭微蹙,那神情在雲程看來他似乎在忍受什麼痛意。
随即他轟然墜地,身下一朵朵血花綻放,雙腿竟然開始緩緩融化成血水!
直到此刻雲程才明白為什麼先前地面上有血迹,那就是黎離身體融化的血,隻是被紅衣掩蓋了。
此刻,黎離整條小腿已經化成血水。
黎離抖着手在小臂上劃開一個傷口,将魇蟲放置傷口上。
魇蟲嗅着血腥味蠕動幾下,頭頂的觸角延長變細,接觸皮膚幾秒後,順着傷口鑽了進去。
魇蟲尾巴消失的那一刻,夏林夕低呼:“是戚師兄的魇蟲!戚師兄不會被……”
雲程問道“:怎麼判斷這是戚勐的?”
“戚師兄極其喜歡這隻魇蟲,所以在它的屁股上印了一個極小的“戚”字,乍看會以為是個黑點,剛剛那條魇蟲的尾巴處就有這個印記!”
夏林夕快速解釋,随即擔心道:“戚師兄的魇蟲怎麼會在黎離手裡?難道戚師兄已經被他!”
“别急,讓小師弟查一下。你最後一次見到戚師兄是在哪?”
裴瑾之喚守衛前往夏林夕說的地點排查。
幾句話的功夫,黎離已經處于瀕死狀态,紅裙之下空蕩蕩的,骨肉融于血液順着磚縫流淌,他仰躺在地上,眼前是亮晃晃的光暈。
魇蟲在血脈裡蠶食他為數不多的精氣,他的身體逐漸麻木,痛意消散,過往如雲煙,所有的恨與怨在頃刻煙消雲散,他看見溫钰與母親站在花海前向他招手。
他不自覺往前往前邁步,笑着走向他們。
前路春光燦爛,繁花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