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稷開口，摸不清情緒：“不答應，又如何？”

黎溫輕笑，一字一句道：“帝江丹火已被我煉化，以我的血肉為燃料，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夠讓它熄滅，不知道這宮殿能承受住多少烈火炙烤？裡面的鳳族又是否可以涅槃重生呢？”

鸢杪氣急，長槍回轉刺向大放厥詞之人：“爾敢！殺了你！”

“你可以試試，我死了，這火是會熄滅還是長燃不滅。”

鸢栎手持黃楊木壽桃杖在地面敲出沉悶的聲響，華發銀須，曆經千年時光看盡世事變遷，雖老去，可眼眸依舊銳利，此刻女兒被人作為脅迫孫兒的把柄，鸢栎不怒自威：“休想！有老夫一日，哪個小兒敢威脅瑾之？縱我拼着散去一身修為，你也休要做夢！”

黎溫微翹的眼尾上揚，在火光映襯下整個人魅惑非常，似攝人心魄的妖，她啟朱唇：“老怪，你可以試試。總之在我這，你失而複得的孫兒與多年昏睡的女兒，今日隻能二選一，你們慢慢選。”

“唰——！”

殘影略過，玄稷逼近黎溫，手如焊鐵掐弄在女子脖子上，玄稷手背青筋暴起，将人提起來，白皙的脖頸在他的手下猶如脆弱的白玉柄，稍不注意便會斷成幾節碎玉。

玄稷面無表情：“你是在威脅？”

他的話音極其輕，卻清晰的傳入所有旁觀者的耳中。

墨無冉沒忍住打了個寒顫，沒敢看玄稷悄悄環視一周，見多數臉上都有瞬間的空白，他才安心，腰背重新挺直了。

玄稷雖已收斂了靈壓，可剛剛瞬間瀉出的殺意逼人，在場無一不從骨髓裡彌漫出寒意和忌憚，就連驺楓也不例外。

原本浮在臉上的輕巧神色褪去，眸光閃動，帶着驚訝和忌憚。

他身側，玉奴身軀控制不住微微顫抖，可他面容平和，視線從玄稷的背影移到神梧殿緊鎖的宮門，目光悠長而甯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幾乎是玄稷動手的瞬間雲程就感到不适，腦袋像被人打了一個悶棍，差點軟到在地。

裴瑾之貼近撐扶住他，迅速喂給他一粒蔽靈丹，雲程蒼白的面色才漸漸恢複。

好不容易心髒恢複正常的節拍，雲程轉頭尋找修為較低的夏林夕和紀沉，墨無冉正一臉嫌棄的和歸緣一手扶一個。

幾人雖臉色不好看，但都無大問題，雲程松了口氣，忍不住在心裡感歎龍族的可怖。

這已是收斂後的怒火，若是肆意發洩，豈不是具毀天滅地之力？

雲程來不及細想，處于風暴中心的黎溫似乎沒有受到影響，像個沒事兒人一樣，不僅沒有反抗掙紮，反而笑了，自喉嚨裡滾出句斷斷續續的話：“殺了我，你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狂風驟起，盛放在枝頭的花簌簌落下，飄零到泥濘裡，纏在神梧殿上的火焰火舌因風搖曳，卻始終不滅。

脖子上的手用力收緊，黎溫嘴角流出一線血液。

窒息感襲來，黎溫卻閉眼微笑，她知道，玄稷不會殺了她。

他不敢，賭不起。

黎溫明白，愛意，是最大的弱點和缺點，哪怕世間至強者也逃不過這條鐵律。

“龍主，若是不想殺我，不如....考慮一下我的條件，可...好？”

玄稷雙目赤紅，玄锟見兄長左右掣肘到這份上，恨極了低吼：“你休想！”

“我同意。”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激昂憤慨，一個平靜無波。

所有人下意識看向裴瑾之，他站到玄稷身旁，輕聲道：“父親，放下她吧。籌謀至今，不達目的她定不會罷休。我們不是說好了，今日就了結這事嗎？”

兩人皆着黑金彩繡衮冕服，裴瑾之的身形略瘦些，但身高已相近。他們側立平視，玄稷眼底閃過痛苦和自責，終于還是放開掣制黎溫的手，頹唐地後退一步。

玄锟、鸢杪：“哥！”“玄稷！”

鸢杪想要上前阻攔，卻被鸢栎死死拉住：“不許去！那是他的孩子，走到這一步，有誰痛得過他？你有兩全法嗎？沒有就給我站在這！”

黎溫半趴在地上，裴瑾之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她仰面，略過那些恨不得将她活剮了的目光，停滞在某人身上時意有所指：“你就這麼來了，不怕一去不回麼？不說一句告别的話？”

裴瑾之身後，雲程的目光一直跟随着。

裴瑾之低頭，淡淡嘲弄：“你是覺得夙願将了有心情關心别的了？可是，也許這一切都将竹籃打水呢。”

黎溫的臉色蓦地陰沉下來：“那你呢？你所求得到了嗎？”

裴瑾之俯身，随後兀自走向火海，而黎溫耳邊回蕩着他欣喜的語調：“已經得到了喔。”

那般明顯的歡快欣喜，仿佛他将面對的不是未知的危險，而是愛人之約，簡直莫名其妙到讓黎溫許久沒緩過神。

腹部一陣劇痛，黎溫擡眼，逍遙劍尖尚有血珠滴落，雲程冷冰冰道：“還不去麼。”

裴瑾之已經走至殿門中央，黎溫嗤笑，捂着傷口跌跌撞撞走過去，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