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高村長家裡條件有限,大家将就一下,今晚彭婉跟林檢擠一間卧室,唐見山和陳聿懷就在客廳沙發擠擠吧。”
“那你呢?你還真想修仙啊?”
“我車後座放下來也能将就一晚,以前在外辦案,什麼地方沒睡過。”
與蔣徵永遠幹淨精緻的外表不同的是,他對生活環境其實并沒有什麼要求,工作起來又經常不分晝夜,早年間,有一回他負責盯梢一個老毒幺子,整整一天一夜沒合過眼,最後在臭氣熏天的下水道裡竟然都能眯着。
吃完飯,陳聿懷一個人杵着拐杖走到門外抽煙。
大山裡幾乎沒有什麼光污染可言,白天又下了一場大雨,此時的夜空格外幹淨澄澈,北鬥七星每一顆都能看得很清楚。
陳聿懷嘴裡咬着煙屁/股,茲拉一聲,打火機裡竄出火苗,在他臉上短暫地映出一片光亮。
緊接着,他深吸了一口,過了許久,才從唇間緩緩溢出來白色的煙霧。
他沒什麼煙瘾,吸煙也不會過肺,隻是這山裡的冷風一吹,身上的傷就更疼了,他需要些東西來麻痹自己。
屋裡燈火通明,依舊是熱鬧的,關上門都掩不住唐見山的大嗓門。房檐下昏黃的燈光打下來,形成了一道明暗分明的分割線,陳聿懷在外頭,蔣徵在裡頭。
過了會兒,裡面的動靜才漸漸安靜下來,陳聿懷一支煙也快見了底。
蔣徵推門走出來,站在他身後。
“還有麼?”
“什麼?”
“煙。”
陳聿懷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白天他是看到過蔣徵推拒掉村長遞過來的煙的,他本身也看不出老煙槍的特征。
“在外套口袋裡,我騰不出手,你自己掏吧,煙和打火機都在裡面。”
說着,他略微側過身,因為拐杖的關系,連這點動作都顯得有些别扭。
蔣徵伸手摸進他的口袋,兩人突然就面對面挨得極近,近到蔣徵稍微一垂下眼,就能看到陳聿懷碎掉一片的眼鏡,和眼皮上一道淺淺的劃傷。
晚風輕輕撫過,他微卷的發梢就跟着輕輕晃動。
看起來很柔軟,一定很好摸。蔣徵無端想到。
他些惡劣地将目光在陳聿懷身上多停留了兩秒,直到看到了陳聿懷眉頭微微擰起,才滿意地給點上了煙。
兩人在門口一站一坐,一時誰都沒再說話。
難得的安甯。
.
客廳的挂鐘,時針正好指到了淩晨一點鐘。
唐見山洗漱完,躺沙發上,腦袋一沾枕頭就開始打呼。
陳聿懷沒法洗澡,就這點兒熱水用毛巾簡單擦拭了一下,身上被雨水和泥土打濕的衣服換下來後,瞬間就清爽了許多。
叩叩叩。
浴室門被輕輕敲響。
“需要我幫你上藥麼?”蔣徵修長的身影倒映在玻璃門上,“你肩膀和後背上的傷。”
“……不必了,蔣隊,你早點睡吧。”隔着一扇門,陳聿懷的聲音悶悶的。
他坐在塑料闆凳上,上衣完全脫了下來,露出一片胸膛,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是放在右邊肩膀上的紋身上的。
許多年前,他的肩胛頸骨是斷過的,粉碎性伴移位骨折,手術時,醫生在裡面穿了四根鋼針,不會影響活動,但一到這樣的陰雨天氣,骨縫裡還是會隐隐作痛。
門上的影子漸行漸遠,最後是很輕的咔哒一聲,陳聿懷才輕輕歎出一口氣。
穿好了衣服,陳聿懷就開始犯困,他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合過眼了,勉強在唐見山旁邊擠出來一塊地方,毛毯搭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也許是胃裡的碳水開始作怪,也許隻是單純的累了,這一覺,他睡得很沉。
半夢半醒間,他不确定是幾點了,甚至不确定是否還在睡夢裡,卻隐約見到客廳的窗戶上,從院子外映出來一個矮小的人影。
一片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