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彎腰把數據線抽回來,打開電腦,郵箱裡收到周川發的合同,她直接把合同發到群裡,拍了拍謝星懷的頭像。
【謝星懷:1】
虞西看見那個數字1感覺剛剛跟金金說話時忽略的那股氣莫名其妙直蹿喉嚨口,她努力咽了咽,問金金:“咱們公司法務是誰?”
金金說:“暫時是謝總自己。”
虞西現在對他偏見很大,冷笑一聲說:“他懂個什麼法?”
金金:“啊,謝總本科是法學生來着。”
虞西有點意外,幾秒後,“哦,是麼。”
金金這會兒終于意識到點什麼了,小心翼翼問:“你們吵架啦?”
“沒。”虞西否認。
金金看一眼虞西的臉色,小聲:“哦。”
十五分鐘過去,謝星懷在群裡拍了拍虞西的頭像。
虞西描葫蘆畫瓢回了個:【1】
謝星懷那邊無聲了大約一分鐘,發了個:【進來。】
金金一瞬間腰闆挺直。
虞西也同時起身,面無表情往辦公室走。
金金伸着頭,恨不得把腦袋一起送進去。
辦公室裡,虞西剛進門就看見謝星懷抱着手機。
她這才發現辦公室連台電腦都沒有,謝星懷這是在手機上看的合同?
說到底,謝星懷是老闆。
虞西心裡再堵,也得忍着。
她主動問:“怎麼了?”
謝星懷眼睛都不擡地說:“彙報一下合作内容。”
虞西那股好不容易咽回胸口的氣一下子就蹿到了頭頂。
“你自己不會看?”
謝星懷一瞬掀起眼皮。
第一次見謝星懷的時候,虞西就說過,謝星懷長着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黑白色都很純粹,讓人怎麼看怎麼嫉妒他背後的生長環境之幹淨順利。
相處這麼幾天,虞西也從未見過他黑臉的時候,大多都是嘴上假急,其實臉上還是挂着笑的。
虞西後來總結得出,這小孩脾氣很好。
但是大家都說,越是脾氣好的人發起火來越可怕。
虞西覺得自己也是被謝星懷和金金提供的輕松環境熏染的,居然忘了在公司是不能随随便便撂脾氣的。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荒謬,臉上蓦地一怔,随後想要道歉,可看着謝星懷那張臉,偏偏又說不出太冠冕堂皇的虛話。
謝星懷待人有幾分真誠,她太虛就有點忍不住心虛。
就是她沉默猶豫的這幾秒鐘裡,謝星懷出聲了。
“虞總監,我給你開工資不是讓你來耍脾氣的,感情生活不順利也别帶到工作上來,如果真的不舒服,我可以破例給你假,等你處理幹淨了再來上班。”
頃刻間,虞西心裡所有的心虛和愧疚都沒了。
她周身散發出以往“上陣殺敵”的冷漠和魄力,“抱歉謝總,我不太明白,我有哪裡表現出半點專業能力有問題嗎?”
她盯着謝星懷,“還有,我感情生活順不順利并不影響公司的任何發展,我也不會讓它影響到公司的發展,以及,如果公司的發展會被我個人的情感生活影響到,那是不是應該考慮考慮公司自己的——”
虞西一下子收了話頭。
她意識到自己言重了。
工作能力成熟以後,這是虞西第一次在“談判”中,露出了抿唇的怯場行為。
“我……”她感到抱歉,卻又無從解釋。
“抨擊完我,現在開始抨擊我的公司了是吧?”謝星懷放下手機,面上也開始挂臉,“你如果看不上我就走人。”
這話就有很明顯的賭氣成分了。
怎麼莫名其妙跟小學生吵架似的?
但偏偏虞西就這麼被帶上了小學生軌道。
她瞪眼,“我什麼時候抨擊你了?”
“就剛剛!”謝星懷看上去甚至想站起來跟虞西對峙,“你說我讓你沒有安全感!”
虞西:“難道不是嗎?你什麼都是一問三不知,有你這麼當老闆的嗎?而且這點合作根本沒必要跑一趟,我手機裡能給你抓一卡車。”
謝星懷:“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别的訴求?”
虞西:“你什麼訴求你說啊。”
謝星懷:“你要我說我就說?我問你工作内容你怎麼不說?”
虞西氣笑了,“工作内容不是白紙黑字在合同上寫着的嗎?”
謝星懷:“虞西,我再問你一遍,工作内容你不需要彙報給我嗎?”
虞西剛要再重複一遍白紙黑字的合同言論,蓦地意識到一件事。
從前她是小員工時,工作内容是要彙報給組長的,再由組長跟總監彙報溝通,之後是總監和老闆以及跟法務的溝通,所以當她拿到合同時,合同上的内容和她知道的信息是一緻的。
可現在她是總監,謝星懷同時兼任法務和老闆,她需要把内容一比一彙報給謝星懷,謝星懷才能确保這份合同沒有問題。
否則萬一合同内容和她剛剛談的不一樣呢?
大夏天的,虞西站着,驚出一身冷汗。
她居然犯了這麼低級的錯誤。
她恍惚了片刻,回神,目光落在謝星懷臉上,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說了句:“對不起。”
為人處事,錯了就要認。
虞西入社會沒多久知道了這個道理。
她深吸一口氣,認真反思和道歉:“是我疏忽了,我确實應該将工作内容彙報給您,就算不考慮我方接收信息和他方傳送信息是否一緻以外,您作為老闆,詢問我工作内容,也是理所當然的,這是您的責任,而我有義務向您彙報,對不起。”
辦公室靜默十幾秒。
就在虞西覺得自己這份工作可能要止步于此的時候,她忽然聽到謝星懷問:“還有呢?”
虞西一愣,“什麼?”
“你就這一個錯誤嗎?”謝星懷臉上又挂上了小學生表情,“你抨擊我!不信任我!你還冷暴力我!”
呃……
虞西剛剛難得建立起的職場氛圍再次消失不見。
她看着謝星懷,有一種,下一秒謝星懷就會雙臂抱懷大喊“哼”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