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林淺溪剛才藏身的陰影,夏星眠率先開口詢問:“淺溪,你剛才說,我的通緝令不是誤會,那是什麼意思?”
開始讨論正事,林淺溪收起剛才玩笑的樣子:“我剛才被祁安那家夥推出去問張貼通緝令的執法員,她說這通緝令是一個自稱治安總局的人發給她的。但是我看了,發件人姓名是‘石澤’,也就是14區現任的那位總長。如果說這是誤會,什麼誤會能讓一個總長大人親自要求治安局發通緝令呢?”
深吸一口氣,林淺溪認真對上夏星眠的眼睛:“夏星眠,祁安剛才說你自稱通過批準來到14區,我想知道,你說的是實話嗎?”
祁安這個時候也偏頭看向夏星眠。
夏星眠輕輕撫摸自己無名指的指節。
原來想見我的是14區政府裡的人。
她沒有直接回答林淺溪,而是伸手從自己的風衣外兜裡直接拿出來了一張紙。
越是需要保密的工作,就越是不能通過仿生人,甚至,不能通過數據網絡。這個道理,議會也明白。
“淺溪,這種一戳就破的謊,我真的沒必要撒,”夏星眠無奈得笑,直接将手中這張蓋了姜瑜笙私章的通行許可遞給林淺溪。
的确,很正規。
仔細确認了一下,林淺溪摸摸頭發,把手裡的許可遞回給夏星眠:“那就更奇怪了……既然夏星眠你沒犯什麼事,為什麼,石澤要發布對你的通緝令?”
“他想見教授。”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祁安突然說話了。
“他知道教授來到了14區,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聯系教授,所以,他現在才會四處張貼通緝令。這樣一來,如果有人見到了教授,向他提供線索,他就能找到教授了;又或者說,教授看到了這些通緝令,就會去調查是誰無緣無故張貼這些,然後,就像現在。”
林淺溪稍微思索了一下,認可道:“合理。夏星眠你覺得呢?”
夏星眠側過頭看着祁安笑。
“我覺得是這樣的,但,我不清楚這位總長見我的目的是什麼。這位總長……”
“等等!”林淺溪這時突然提高了些聲音,“我就說這個通緝令怪怪的,因為總長沒有權力越過議會真正決定對某個人展開通緝,所以那才是一份根本不正規的通緝令啊!”
她先想到了啊。
夏星眠微皺眉頭。
其實她也是在剛剛想通這件事的關竅,不過并不是因為不正規的通緝令,而是因為林淺溪口中的發件人。
如果真的是石澤想見她,那大概率是不會用自己的真名和私人通訊設備來發送的。
不經下設議會準許私自通緝星系居民,這件事但凡被她上報中樞議會,那這位總長的政治生涯恐怕是要到頭了。
可不管究竟是區政府裡的誰借着石澤的名義想越過議會來見她,林淺溪估計都會懷疑自己對議會的忠誠度了。
無憑無據的懷疑是一回事,有些憑據的懷疑,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對。”這時祁安卻開口否定了林淺溪,“雖然星區的總治理權在議會手中,但區政府的權限應該同樣很大。淺溪你不是說過,雖然中樞議會每年會給下層區撥款補貼,但是無法真正管理這些經費。如果在14區,議會真的有這麼大的管理權,那現在的14區怎麼可能混亂成這樣?”
林淺溪一愣。
确實,雖然理論上中樞議會在各星區的下設議會應該享有星區總治理權,但14區多年混亂,中樞議會屢次表示無法直接管理也是事實。
無奈得甩甩手,林淺溪剛才的激動又被澆滅了:“這……可是……确實,你說的有道理。果然還得是你,你還懂政治啊……”
祁安不懂政治。
她在撒謊,她清醒得想着。
這次的謊言甚至與議會的任務背道而馳,隻是為了教授。
如果14區總長想要越過議會與教授見面,就證明教授有不能為議會所知的身份或行為。
林淺溪相信議會,所以,她現在隻能選擇利用林淺溪的這份信任。
我很抱歉。
祁安不自然得低下頭,反複揉着自己的右手無名指關節。
夏星眠此時則輕輕舒了一口氣。
正當她想再說些什麼轉移一下林淺溪的注意力時,林淺溪工作用的通訊設備響了。
“奇怪……”她皺着眉接起來,“您好,第一軍區……”
“什麼?開玩笑吧,為什麼?”
不知道對面跟她說了什麼,她的眉頭始終沒有放松,還在原地踱起步來。
“好好,我知道了……”最後敷衍了一句,林淺溪将通訊挂斷,然後又狐疑得盯着夏星眠看了兩眼。
夏星眠看着她質疑的眼神一愣:“怎麼?”
看着夏星眠眼裡不似作假的疑問,她打消了自己“怎麼這麼巧”的懷疑,有些不滿得說道:“沒有,是我的副官,她說軍區那邊突然出了事,有個大官突發奇想要去視察。她現在安排靠譜的人來接我了,讓我盡快回去。”
“大官?什麼大官?”祁安也有點奇怪。
“嘁,林雲影總長,我那死了的親爹。”
“呃……”
死了?視察?
祁安眨着眼去看夏星眠。
聽到林淺溪說有大官要去視察,夏星眠一下就懂了。
有那家夥在還真方便啊……
她在心裡感慨,嘴上卻說:“那現在,淺溪你準備怎麼辦?”
唉……我以為我這次誤打誤撞揪住了什麼大事呢……
林淺溪歎了口氣:“還能怎麼辦,先回去喽,萬一人家這種大人物抓到我擅離職守可怎麼辦。要我說,還得是我的副官,連我現在被追殺到回不去都門兒清,還專門派人來接我來着……”
祁安不懂政治,也不知道林淺溪為什麼說林雲影總長死了,但這題祁安會。
“淺溪,你的副官小姐,大概隻是怕你回去的路上又一半跑了所以才派人來接你吧?”
“祁安!你!”
林淺溪氣急敗壞得跟祁安打鬧起來,夏星眠看着這幕,卻皺起了眉。
追殺,的确。
她差點忘了,江鎏此前故意激林淺溪,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盡可能讓她先待在14區。
現在回去,林淺溪可能會很危險——她們知道有人設計希望林淺溪和祁安一起“留”在這裡,卻不知道究竟是誰想要這麼做——在1區,顯然江鎏能運作的空間也相當有限。
她們看到很多表層上的黑影,卻還不能深究出水面下的人究竟是誰。在這種情況下,她們需要盡可能在各方勢力中周旋,至少,不能産生明面上的抗拒和沖突。
跟林淺溪不了解夏星眠一樣,夏星眠也并不了解林淺溪,但她和江鎏是多年的摯友,江鎏說出口的話,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她看得明白。
林淺溪留下會對她們造成影響,可她離開,很可能送命。
她沉思了很久,久到兩個沒正事時就開始撒歡的小朋友都打鬧完了。
“教授,您在想什麼?”祁安見到夏星眠緊皺眉頭,關心得詢問。
“沒什麼,祁安。”
夏星眠歎息着說道。
“淺溪,我建議你還是先嘗試聯系一下第一軍區其他可信的人,再決定是不是要回去。”
這要怪祁安。
要怪她的眼神太過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