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您結交京中好友的主意恐怕要落空了,奴婢剛才瞧,今日來赴宴的貴女大多都在亭子裡。她們皆與上官宓交好,怕是……”
安子夜淺笑。
“念春你說,論家世,她隻是尚書之女,那裡可有侯府千金,論才情更不是隆京翹楚,這些人為何捧着?”
“為儲妃身份?”
“既如此,那隻要一日未成婚,她們就不過是一捧細沙攪和了水堪堪揉成團,一拳狠砸下去,即便不能打散,必定也會擊落下散沙。”
念春撓了撓額頭,似懂非懂。
儲妃人選定下已四載,至今不知婚期,她們中必有人動搖,如今就看會是誰……正思忖間,安子夜忽地神色一變,轉過身。
敏銳目光直直投向假山旁那枝繁葉茂白花錦簇如銀裝素裹的六月雪上。
念春一臉吃驚。
“王妃,怎麼了?”
她不作聲,目光定良久,隻見那簇簇白花随風止停了搖擺,再無異動。
“沒事……可能是野貓,走吧。”
主仆二人沒再多逗留。
腳步聲行遠,寂然無聲的六月雪下才鑽出一個人影,掩着身形很快離去。
這一幕,藏于樹上的葉羽瞧得分明,少年沉眸思量半晌,沒再跟上,而是折回。
*
離宴席沒剩多少時候,主仆二人打算前往廳堂,途中恰經過一片湖,水波清澈,魚群嬉戲,湖面卧了片片碧翠碩大的葉盤,零零落落豎立的粉嫩夏荷在湖央迎風搖曳。安子夜忽想起王府那池荷花,便在拱橋上多停了片刻。
說起隆京荷花,最迷人眼的該屬憐雲殿,那是裴甯軒母妃的舊居。前世她穿來不久便曾誤闖過,但惹得裴狐狸大動肝火,于是後來就再也未去過。
念春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塊餅子捏碎,撒了喂給橋下聚來的魚。安子夜看着這幕,心緒竟平和不少。
直至有零碎腳步聲及近,她擡起頭,見六七個婢子排成一列端着茶點往這邊來。
宴席快開始了。
正欲收回視線,安子夜卻無意與其中一人對上眼,雖隻一瞬對方便錯開,卻也讓她身子一僵,無端記起一個快被她忘卻的身影。
晴妍……
眼神的熟悉感一經烙上,便像白紙上染開墨漬,再難收住。她幾乎是立馬拽住念春就要離開。
可再轉身,卻又見一列婢子從拱橋另頭走來,她的目光同樣鎖定在其中一人身上。
安子夜蹙起眉。
眼看兩隊人都要上橋,她往後退,至腰間抵上橋欄,咬咬牙,壓低聲,“你盡快回與王爺分開時的六角亭,找到小将軍。”
念春一愣。
“小将軍?”不是……王爺?
“就說我撿到他的護身符,請他速速趕往湖邊。”
念春仍是一頭霧水,“可……”
“快去!”
安子夜皺眉,神情凝重,“性命攸關,不得有片刻遲緩。”
“是、是!”
念春被吓到,不敢再耽擱,急急忙下了拱橋往亭子方向跑。
此處離六角亭不算遠,以念春的腳程,若中途無人阻撓,或許尚有一線生機。安子夜捏碎了從念春手裡奪來的餅子,擡起頭,看向那分别從兩邊接近的婢子,索性撐着欄杆輕松一躍,坐上橋欄,晃悠着兩腿,安靜等待着。
約摸還餘半丈之距,混在婢子間的人終于有了動作,抖落藏于袖中的利刃,握在手。
也是這時,她毫不遲疑往後倒去。
“嘩啦!”
一衆婢子被突如其來的這幕震驚得僵在原地,你瞧我我瞧你,不知所措,唯兩個反應極快的,飛快沖至橋欄前往下看。
不知怎地,人掉下去的地方竟聚了密密麻麻的魚群,遮擋住她們的視線。
那二人相視一眼,高呼:“王妃落水了,快救王妃!”
随後二人也一頭躍進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