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明明心頭希望火苗瞬間竄起,奉上畢生演技,見風使舵哭起來:“哥哥救我!我不想死啊!”
嶽兆封冷冷一笑,擡手啪地扇過一個嘴巴,嶽琛半邊臉登時腫起來。
“你還有臉讨價還價?當初要不是你,哪有今天這些事?我們誰都不用死!”
“父親!”嶽琛幾乎低吼出來,聲音裡包含太多情緒,嶽明明未及分辨,就被嶽兆封厲聲打斷。
“混帳!讓開!”
他伸手要拉嶽明明,嶽明明驚得慌忙往嶽琛身後躲。
其實她已不抱希望,因為她早看出來,自己這位哥哥根本不敢違抗父親,縱使再不願意,也隻能為嶽兆封做幫兇。
但這次她錯了。嶽琛沒有動。
他身體不争氣地抖起來,顯然從未直面過父親的雷霆之怒,可他沒動。
牢牢把嶽明明護在身後。
“你也出息了?!”嶽兆封眼裡閃過一抹驚訝,轉瞬化為不屑,反手又是一巴掌。
“滾開!”
“……”嶽明明看不過去了。
因為憤怒,她手腳恢複一點力氣,拼命拽住嶽琛衣袖,把他往後拉。
嶽琛倔強橫在兩人中間,任誰也拉不開。
嶽兆封掃了眼桌上快熄滅的一截餘香,臉色微變,手上再不留情,徑直卡住了自己兒子的脖頸:“還不讓開?找死!”
嶽琛大喊一句:“明明你快走!跳船!”
“今晚誰也走不了!”嶽兆封目露兇光,猶如被奪子的野獸,惡狠狠撲上來,眼看抓住嶽明明衣襟的瞬間,卻被嶽琛猛地撞開。
父子二人在狹小船艙内滾成一團。
嶽明明轉身想跑,可她實在沒辦法忽略地上狼狽不堪的嶽琛。
對父親長期無條件服從,讓他根本不敢真的動手,隻是下意識牽扯住嶽兆封的行動,為嶽明明争取時間。
嶽兆封卻盡往要人命的地方下手,半分父子情面也不講。
嶽明明大喊:“哥,你把他砸暈,跟我一起走!”
嶽兆封怒不可遏擡頭:“好啊!很好!你要跟他走,我就要他死!”
下一刻他雙眼通紅,猶如厲鬼附身,狠命掐住嶽琛,将他頭往碎了一地的瓷片上撞。
嶽明明尖叫着撲過來,試圖用身體阻住嶽兆封,嶽兆封卻突然扔下嶽琛,獰笑着抓住嶽明明手臂。
“你是我的!到死都是!”
三個激鬥中的人誰也沒看到,被撞到地闆上的那截殘香,忽忽悠悠,終于燃盡了。
轟隆隆。
爆炸聲猶如一記炸雷,掀翻了黑夜。
火光沖天,熱浪滾滾,漕運碼頭突然就成了人間煉獄。停泊在此地,等待出發的運糧船,燒成一片火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沒人注意到有一艘小舟,随着巨震搖搖欲墜,正緩緩沉入水底。
因為離爆炸點太近,船上三人皆被波及,産生了一瞬間的失神。
直到水漫進來,嶽琛第一個清醒,跌跌撞撞拉住嶽明明,往她懷中塞了塊木闆,帶她躍入水中。
嶽明明仍是懵的,手腳僵硬不聽使喚,嶽琛死命拖着她,把她往水上帶。
嶽明明終于回過神,她望着四周一片火海,哭道:“我們要死在這裡了!”
嶽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會的!明明,聽我說……你抱着這塊闆子,往西邊一直遊,那個方向連着玉湖,你見到人就大喊,一定能獲救!”
“哪邊是西啊……”嶽明明嗆了幾口水,越着急害怕,人就越往下沉:“救命啊嗚嗚!”
嶽琛努力想去托她,發現使不出力氣了。
“明明!别着急,你是會水的!”他一步步耐心指導:“放松下來,手臂放到闆子上,雙腿慢一點蹬……”
嶽明明又急又氣,心想你倒是幫幫我呀,都這個時候了,還有閑心客串遊泳教練?
可為了活命,她隻能沉下心,按嶽琛所說,慢慢調整自己的動作。漸漸地,她發現頭可以露出水面,腿上動作有了規律,呼吸也終于順暢。
“咱們要去哪邊?”嶽明明扭頭問,臉上甚至帶了一點笑容。
嶽琛也對她笑,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那裡。”
嶽明明點頭:“我跟着你。我可以了。”
“明明,對不起。”嶽琛忽然開口,熊熊大火倒映在他眼裡,碎成點點淚光。
“一直不敢告訴你,其實是我背地裡做手腳,把你嫁給了趙琮昀。”
他身子往下沉,語氣焦急起來:“随着你年齡漸長,父親那樣對你,我很害怕,卻阻止不了他……希望你不要恨我。”
嶽明明怔了一下。
看他那樣難過,忍不住脫口道:“我不恨你的!之前我在船上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其實我在王府過得很好。”
“真的?”嶽琛深深看她,在她眼中尋找謊言的痕迹,可嶽明明眸光澄澈坦蕩。
“那就好……那就好。”
他手腳再也劃不動,口鼻幾乎沒入水中。嶽明明終于瞧出不對,遊過來想拉他:“你怎麼了?怎麼不遊了?”
湊近後,嶽明明才聞到一股血腥味,連周圍爆炸濃烈的硫磺味都壓不住。
“别管我,你快離開。”嶽琛面容平靜:“好好活着。”
頓了頓,他輕輕補充道:“如果可以,别忘了我。”
剛剛死裡逃生的喜悅,瞬間轉化成巨大恐慌,嶽明明哭道:“你别胡說,你死不了……你不能死!你把我扔在這裡,讓我怎麼辦啊?”
可嶽琛眼裡的光越來越暗。
嶽明明連拉帶拽,仍沒辦法阻止他下沉,反倒自己也跟着不停嗆水。
“放手……”
“不!”嶽明明倔強搖頭。
她已經決定真的把他當成哥哥了,所以他不準死。
就在嶽明明堅持不懈的時候,她沒有看到,一雙慘白的手從水底伸出來,牢牢攥住了她的腳腕。
嶽明明身形猛地往下墜,她睜大眼睛,看到不知是人是鬼的嶽兆封,正在水底陰恻恻對她笑。
“……”嶽明明驚得張大嘴,吐出一串氣泡,不自覺松開了嶽琛。
嶽琛仿佛感受到什麼,跟随她的目光,看到了他們陰魂不散的父親。
他忽然笑了。
他扭頭輕拍了一下嶽明明,帶了點告别意味,然後咬破舌頭,借着劇痛帶來的短暫清醒,替嶽明明掰開手指,最後一次将她用力朝上托,然後頭也不回地紮進水底。
嶽明明趴在木闆上嚎啕大哭。
她等了他足足小半個時辰,水底掀起的泥沙恢複平靜,周圍火光也漸漸微弱,她終于拖着凍僵的身體,一步三回頭地遊走了。
遊了很久很久,嶽明明機械地劃着水,幾乎快要暈過去。
半夢半醒間,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系統曾經告訴過她,她的遊泳,是哥哥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