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自責之下，懇請去城東殺敵，樂嫣這好不容易出趟門，就這麼泡了湯，但她也算是盡興而歸，畢竟她想要長歌看見的，長歌都已然看見了。

公孫恒屋内。

公孫恒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她看起來年歲尚小，臉上還帶着幾分稚氣，卻不想計謀全然繼承了那人。

“公孫大人覺得這計策是否可行？”樂嫣坦明身份，卻不拿這公主的頭銜去壓他，畢竟這“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即使她手握皇上密旨，他也未必會從。

“在下隻有一問，不知此計是那位……還是您想出的。”公孫恒心中已有答案，這短短數日，消息來返長安必不會這麼快，要麼是這位公主殿下早做了準備，要麼就是這計謀就出自于她，不管是何種情況，他們這位公主殿下必不像坊間傳聞那般。

樂嫣聞言一笑，“公孫大人何必糾結于此，無論這計策是從何而來，我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大唐寸土不可失。”

樂嫣的後幾個字說得铿锵有力，說得公孫恒胸中一股熱流上湧，透過她與李世民，他仿佛已然能看見一個大唐盛世。

幾日後。

樂嫣走上城樓，站在不起眼處，看着下方來勢洶洶的鷹師部隊，原來兵臨城下是這種感覺。

兩方交戰，不過片刻，公孫恒便負傷下場，長歌在城牆上獨自指揮戰鬥，是那般英姿飒爽。長歌自幼熟讀兵法，但如今日這般獨自一人掌握着無數将士與城中百姓的性命，倒是頭一回。

樂嫣靜靜觀察着局勢，隻見長歌與城樓下戴着面具的男子同時拔箭射向對方……

“樂嫣！！！”長歌的悲呼響徹整個城樓，她看着女子的後背定格在她的眼前，然後一點點倒下。

阿詩勒隼瞪大了眼，滿是不可置信，嘴唇微微張開，想喚聲什麼，聲音卻像是被堵在肺腑之中，久久無法出聲。

樂嫣與他相望，眼神複雜，眼中是說不盡的悲傷與失落，他知道，她認出他了。

這場戰役開了個頭，便匆匆散了場，鷹師不知特勤為何撤兵，這其中的緣由也隻有阿詩勒隼身邊的亞羅心知肚明。

阿詩勒隼輕而易舉便躲開了長歌那一箭，他射向長歌的那一箭也刻意偏了幾分，因為他不想傷他性命，卻不想城樓上還有她，更不想她出來擋了那一箭。

亞羅看着自家特勤心緒不定，自從射了那箭便失魂落魄，整個人都透露着不對勁，他想安慰幾句，可早在十裡亭那日他便已看出樂嫣那姑娘對自家特勤的重要。如今他們隻圍困朔州卻不攻打，十日之内若是無法拿下朔州，彼時大可汗親征，他們更是左右為難。

亞羅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帳篷，他都能想明白的道理，特勤怎會不知。

第二日。

朔州城樓上是觸目驚心的白，李長歌頭戴白巾，一臉肅穆與滄桑。城中不知從哪傳來的消息，昨日夜裡公孫恒與永甯公主雙雙離世，這消息一路未經阻撓，傳進了阿詩勒部的營帳之中，土喀設趁此時機，再度兵臨城下。

此時阿詩勒部才知，昨日被鷹師特勤一箭射中而亡的是原本要與他們草原和親的公主——永甯公主李樂嫣。

“特勤……”亞羅第一回想用“頹廢”這個詞形容阿詩勒隼，他如今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無盡的悲傷與自責之中，對戰場之事一概不理。

“她是大唐公主，咱們與她本就是敵人。”亞羅狠下心道，他們與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結果。

“可她什麼也沒有做！”阿詩勒隼心中突然點起了一把怒火。

“當初要和親，沒有人管過她的意願便要将她送到草原來，如今我們攻打朔州，城樓的守将還活着，城中的百姓還活着，她卻死了！你告訴我她可曾拔過刀！射過箭！”阿詩勒隼紅着一雙眼，此時的他更像要将對方拆吞入腹的狼。

拔刀？射箭？亞羅想着那女子柔柔弱弱的模樣，暗自搖頭，這樂嫣确實什麼也不曾做過，可她頭上擔着“公主”二字，就注定了她是這場戰役的犧牲品，無論此戰勝敗如何。

阿詩勒隼渾然聽不進旁人的隻言片語，日子一天天就這般過去，鷹師部隊的酒全進了特勤的營帳，所有人不敢妄動，卻也知待大可汗到來之日，他們的特勤便是第一個倒黴的。

隻不過這大可汗未到，一切便在第七日變了樣。

土喀設部落的人日日在城樓下叫嚣，城樓上的人閉門不出，對樓下之人的謾罵、譏諷充耳不聞，雙方本保持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局勢，可奈何阿詩勒隼一連幾日的醉卧營中激怒了土喀設。

若是等到大可汗前來，或是狼師前來，此處哪裡還有他們土喀設的立足之地，未曾立功不說，怕是還要替大可汗這義子受頓責罰。于是土喀設一夥人一拍即合，當即在城樓下編排起故事來，将永甯公主為城樓上的李十四擋箭一事說成了不入流的下流話本子。李樂嫣身為大唐公主，她代表的也是大唐的臉面，豈容這些人胡編亂造，李長歌當即帶人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