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将這小小場地當做了戰場,雙方都在拼命厮殺,膠着在一起,勝負難分。
眼看時間将耗盡,不知是哪方一腳将球踢偏了方向,直奔一垂髫稚子,阿詩勒隼與長歌皆朝球奔去。那孩子年紀尚小,根本來不及閃躲,吓得懵在原地,突然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他。
樂嫣抱住他,想用後背替他擋住這一下。
耳邊的風聲越來越響,一聲悶聲響起,球被踢回了場上。
樂嫣顫顫巍巍地回頭,阿詩勒隼本已調轉過頭去,追那險些傷着人的球,卻又鬼使神差回過頭來,遠遠望了她一眼。
阿詩勒隼看她那哆嗦的樣子,分明是吓得不輕,她方才竟想用她那單薄的後背抗下那一擊,明明自己怕的要死,卻還想救人,真不知道這小家夥在想些什麼。
賽場上因這一出,長歌領先拿下一分,鑼聲響起,時間到了。
場上的熱鬧漸漸散去,台上的熱鬧卻仍未停止。
“咦?那不是樂嫣縣主嗎,看來草原的人很喜歡她,竟不顧比賽前去救她。依我看,此次和親的人選非樂嫣莫屬。”太子目力極佳,一眼便看見了樂嫣,此等機會,怎能不用上一用,将這秦王的女兒送去和親。
秦王坐在一側,臉色在看見樂嫣的一瞬便變了色,早知這和親之人必是他與太子之女其中一人,可樂嫣是他的心頭肉,割舍不得,而長歌雖說非她骨肉,但自幼得他教誨,二人相處的時間比他與其他子女加在一起還長,無論是手心手背,疼的都是他一個人。
秦王半晌不語,太子面帶得意,此局他非赢不可,正如這江山的主人非他莫屬。
秦王府。
樂嫣剛進門,便被小厮堵了個正着,這小厮在這裡等待多時,不需思量,樂嫣也知今日蹴鞠場上惹了禍來,一改平日唯唯諾諾的模樣,挺直腰闆向書房走去。
“阿耶。”樂嫣喚道,聲音如往常一樣溫柔,卻少了幾分軟糯。
“樂嫣!”秦王低聲呵斥,卻在看見她的眉眼時頓時洩了力,火氣散開,隻剩無力。
“阿耶不是說了,今日莫要出門嗎……”秦王低下頭,以手扶額,眉眼中盡是不忍。
“樂嫣知錯。”樂嫣跪下,認錯态度良好,眼裡卻滿是倔強,說出的話更是讓人震驚。
“阿耶,樂嫣願意和親。”
“你說什麼?”秦王猛然擡頭,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和親,即是遠嫁草原,且不說草原的生活、雙方的恩怨,單是這路途的艱辛,便不是自家這朵菟絲花所能承受的。
他一直都知道這女兒并非外表那般孱弱,但也不曾想她會有這等心思,什麼願意和親,這根本是變相地推他一把,讓他走上那條路去。
當初他不争,不是因為懦弱,是因為那把利劍尚未高懸于自己顱頂,而如今,身邊所有人都在告訴他一件事:若再不為刀俎,便将為魚肉!
樂嫣叩首道:“我願助阿耶一臂之力,若無還時,亦無悔。”
此番話,徹底撼動了李世民那顆搖擺不定的心,一隊隊兵馬披盔戴甲,朝着玄武門而去。
太子府。
地上屍首遍布,一批批奴仆被士兵押着離開府中,樂嫣看着阿耶與自己的“傑作”,心裡冒出一絲冷意。若是今朝兵敗的是自家,阿耶與自己該是何等模樣?李自成的肚量必不會留他們一個全屍,怕是連一個痛快都得不到。
心中雖是這般想,樂嫣的眼睛與腳步卻是片刻不停。
“住手!”樂嫣喝道。
長歌本被母親诓出了府,半路心下惴惴難安,是以返了回來,卻不想幾炷香的時間,太子府便淪為了煉獄。
她跌跌撞撞奔向母親的卧房,她的母親溫度尚存,與常人無異,卻是沒了呼吸。她還沒來得及陷入悲痛,後方便有刀劍相向,是她的乳母拼死抱住了那人的大腿,才使那刀改變了方向。
持刀之人聞言立即停手,彎腰行禮,長歌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後背一僵,一點點扭過了頭來,那目光,樂嫣此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