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眉頭一簇,一隻手扶上額頭道:“朕這就讓呂頤浩去想辦法。”
衆人連吃了幾天魚,秋鳳對梁紅玉言道:“姑娘,我這輩子再也不想吃魚了。”
梁紅玉看了她一眼,笑道:“有魚吃就不錯了,就怕在海上還要呆一段時日。”
秋鳳打趣道:“我瞧着官家對姑娘頗為上心,不如姑娘去官家那裡打探一下咱們何時上岸。”
梁紅玉嗔道:“胡鬧,你平時聰明伶俐,這會兒怎麼倒糊塗起來,先不說官家對我有意無意,你以為官家想在海上住一輩子啊,這不是金軍還未退兵嗎,官家肯定比誰都着急,你現在讓我去問這話,豈不是讓我往槍口上撞嗎。”
秋鳳自知說錯了話,語氣中充滿了歉疚,“姑娘,我錯了。”
梁紅玉也歎氣道:“老是躲在這海上被金狗追着跑,還不如靠岸和他們打一架呢。”
秋鳳小聲道:“姑娘,你剛才還說我呢,小心隔牆有耳。”
趙構正要來尋梁紅玉,在外聽到了她們主仆二人的對話,深歎一口氣,便悄悄離開了。
想他堂堂一國之君,在梁紅玉心裡恐怕隻是個毫無血性的逃跑皇帝。
趙構來到偏殿,命人召來呂頤浩。
他看着姗姗來遲的呂頤浩,怒道:“這破魚朕還要吃多久,金人可有退兵?”
呂頤吓得慌忙跪地,道:“未曾退兵。”
趙構怒火中燒,“限你一日之内,再解決不了三萬人的斷炊問題,就拿你去喂魚。”
呂頤浩戰戰噤噤道:“臣遵旨。”言罷慌張退去。
呂頤浩和衆臣商議決定先派吏胥快馬加鞭,急馳台州,索取給養。
樓船行至台州章安鎮靠岸,男女老少紛紛上岸覓食,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台州知州等官員才趕到章安鎮,帶來了大量稻米、錢和帛,終于解決了斷炊之虞。
趙構臉上這才露出欣喜之色,一頓飽食之後,又到附近散步,觀賞風景,一路行至黃椒村,幾百村民上前紛紛跪地告狀:“剛才一群官兵将村裡搶個雞犬不留。”
趙構對呂頤浩說道:“卿等怎能如此行事?速與家家戶戶賠償錢帛。”
村民聞言即刻磕頭謝恩,歡喜離去。
時逢元宵佳節,有兩艘海船來到了章安鎮,眼看就要與禦船相撞,船上水手竭力掌舵,這才避免與之相撞。
梁紅玉登船詢問,原來是一群販賣桔子的商客。她将桔子收買,分給整個船隊食用,又命人将桔皮收回,衆人都感到奇怪,不知這桔皮有何妙用。
是夜,梁紅玉指揮一群内侍和侍衛在每個桔皮裡注油點燈,駕小船放到海裡,當夜正好風平浪靜,不多時,在海灣的大片海域中,就出現了幾萬顆瑩瑩燈火,與天上的皓月交相輝映。
船隊的男女老幼暫時忘記了逃難的苦楚,陶醉于此刻的良宵美景之中,衆多人紛紛上岸,登上金鳌峰一覽美景,趙構也跟随其中,讓梁紅玉随行護衛。
趙構看着眼前的美景,漆黑的天幕上閃爍着無數繁星,仿佛閃爍的鑽石,大海的波濤聲在夜色下顯得靜谧而動聽,仿佛美人魚在海中吟唱。聆聽這甯靜的夜晚,趙構頓覺内心的煎熬得到了些許的平靜,他暫時放下了束縛和不快,沉靜在這美妙的夜晚中。
梁紅玉此時就陪伴在他的身側。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一頭秀發如墨染般漆黑,順滑如緞帶,在夜色的照耀下泛着黑色而瑩亮的光芒。
她正擡頭仰視着星空,那俏麗的面容被月光襯得越發清麗,眼裡的光芒更是熠熠生輝,此刻的美人竟比美景更加絢麗多姿,他在這一刻突然想将他據為己有。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觸摸她額前的秀發,梁紅玉立即反應過來,驚慌地眉目低垂道:“官家,何事?”
趙構見狀,立即收回了方才伸出去的手,背到身後,“無事,方才見你發上有飛絮。”
梁紅玉聞言輕撫了一下頭上的秀發,并未摸到任何飛絮,趙構見狀不覺笑出聲,然後望着山麓下的美景言道:“愛卿,這山腳下的大好河山皆歸朕所有。”
“隻可惜實乃半壁江山。”梁紅玉不經意間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說出,頓時忘卻了還在身邊的趙構。
她轉過身來,才見龍顔大怒,自知說錯了話,慌忙道歉:“微臣方才實乃無心之言,望官家諒解。”
趙構此時臉色已然煞白,剛才愉悅的心情已消失殆盡,半壁江山是他内心的禁忌,他隻想守住這半壁江山,奈何他身邊的人皆想着北伐,他怒斥道:“你們皆認為朕隻想偏安一隅,可你們未曾想過,這是朕之錯嗎?自從朕即位以來,這江山已被奪去了大半,如若沒有朕,恐怕你們連這半壁江山也看不到了,實非朕不想堅守城池,而是朕無強兵可用。”言罷便拂袖離去。
衆人皆猜到了許是梁将軍惹得龍顔大怒,再無遊覽的興緻,悻悻然随之紛紛上船。
趙構回到船上之後,仍舊怒氣未消,沒想到這梁紅玉也是個主戰派,她就像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有着奪人心魂的魅惑卻也難以讓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