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趕來的施宇,撞上了一場鬧劇,一場企圖舍棄他最在乎人生命的鬧劇。他雙目赤紅,沒人看得懂是因為憤怒,還是悲傷,卻足以讓那些人不敢再吱聲。
“大少爺?”
安靜的手術室外,這一聲突兀又谄媚。如平靜的湖面扔進一塊石子,激起的每朵水花都不同,每個人暗自有了新盤算。
施宇無視那些湊上來拍馬屁的人,徑直走到李珍珍面前:“需要簽字的,全拿給我,任何責任我來承擔。”
“好。”
李珍珍連忙找文件,這時那位資深的醫生突然雙手捧着手術同意書,湊到施宇面前:“大少爺,這些都是需要簽字的,我是咱醫院的副主任醫師吳億德,隸屬麻醉科。”
施宇取過文件簽完字後躲開吳億德捧着的手,交給李珍珍:“麻煩盡快。”
“放心。”李珍珍道。
施宇越過吳億德,走到王教授面前,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
王成儒神色複雜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施宇,你……”
他在京都大學附屬醫院任職多年,與施廣善頗有些交情,自然知道施家沒有常銘這親戚。可施宇并沒有澄清,而是保持彎腰的姿勢,急切懇求道:“王教授,請您務必治好他。”
王成儒尚未開口,有不知死活的人跳出來質問道:“你是患者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求王教授?”
施宇依舊彎着腰,可他的視線斜向來人,後者吓得即刻噤聲,往後縮了縮。依舊不服氣地嘀咕道:“什麼人啊,像搞□□的一樣。”
“噓,快别說了,飯碗還要不要了,你沒看見吳醫生态度已經完全變了嗎?”旁人連忙提醒他:“而且你剛才沒聽見他的名字嗎?”
“聽見了,又不是什麼如雷貫耳的大人物!”那人不屑道。
“你快閉嘴吧。”旁人急地罵道,手指往上指了指,暗示道:“你不認識他,難道也不記得上面那位姓什麼了嗎?”
那人這下是真的吓到了,一臉驚悚:“怎麼可能?那裡面這位…….我們剛才…….”
“你還敢提!”旁人連忙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再多嘴。
施宇就像什麼都沒聽見,站在王教授面前,等待他的承諾。
“施宇,你醫學院的學生,應該知道上手術之前要求醫生承諾是非理性的做法。”王成儒教訓道。
“我明白。”施宇固執地彎着腰,語氣已近哀求:“拜托了!”
“罷了。”王成儒無奈道。
施宇知道,王醫生這是答應了,他直起腰時,那份《手術同意書》再次出現。
“大少爺,家屬手機号這一欄您沒有填。”吳億德以檢查的名義從李珍珍手裡再次搶回,再次向施宇獻殷勤。
施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詳細地填完所有信息,在“與患者關系”那一欄,他停了下筆。
吳億德非常有眼力地說道:“這一欄您不用填。”
施宇沒有理會他的狗腿,飛快在上面填了兩個字。
吳億德笑容僵了僵,瞬間恢複自然,主動請纓。
“麻醉工作就由我來吧!”
施宇看都沒看他,掃過人群,指出了方才捂人嘴的那位:“做好本職工作。”
那人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施宇知道他也是麻醉醫師。在身邊嫉妒的眼神下,驕傲地從人後跑出,一臉積極道:“您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
施宇轉頭,看向王成儒,後者朝他點了點頭,示意此人可靠。
終于,三位醫生兩位護士一起進了手術室。
被徹頭徹尾無視掉的吳億德,終于忍無可忍,“哼”了一聲,甩手離去。即便如此,施宇也沒有分給他半個眼神,他守在手術室門口,一動不動。
理智上他清楚常銘的手術風險系數并不高,并且有王老教授親自掌刀,成功率會大有保障。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純粹理性,不怕那些個“萬一”,不想那些極端情況。至親之間不可能,更何況裡面躺着的是他的摯愛。護士長抱着診療本,想催他去辦理各方手續,被有心之人攔下,示意她别去打擾。
空蕩的走廊,寂靜到隻剩下他一個人的心跳聲。
突然間,施宇明白了常銘不願來醫院的理由。今天他若去了悉尼,那這走廊上便是一個人也沒有了。
知道沒人在等,就好像知道沒人期待他康複一樣。
施宇早就發現,常銘這個人,真的很懶。
懶得收拾,懶得吃飯,懶得社交……
所以施宇很怕,怕他會懶得活下去。
施宇摸着手術室的門,呢喃着他的名字。
“銘銘……”
***
這場手術,持續了四個多小時。當門打開時,隻有李珍珍一人出來,王醫生已經累到睡下了。
施宇甚至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