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時候,常銘還在路上,眼看着雨滴迅速成線,他連忙将剛拆開的臨期打折蛋糕全塞進嘴裡,差點沒噎死。于是,施宇老遠就看見常銘一邊跑一邊捶着胸口。
他踩着油門的腳不假思索地挪到了刹車上,一旁的許芳馨與她先前用來洩氣的手機來了個親吻。
“你幹什麼!”許芳馨怒道。
“稍等。”說完,施宇就打開門跑了出去。
“下雨你去哪兒?”
許芳馨在後面關心地喊道,但施宇已經跑遠了。
“嘭”的一聲,擋風玻璃又多了一道裂縫。
總算把嗓子裡的蛋糕吞下去,常銘正要提速,一頭撞上了某人的鼻梁,吓得常銘趕緊問道,“你沒事吧?”
施宇捂着酸痛的鼻子,過了一會兒才緩過勁,
“你把手拿下來,讓我看看。”常銘說着,擡手想看看又不好拉開施宇的手。
施宇左手繼續捂着鼻子,右手拉下常銘伸在他眼前的手,“沒出血。”
說完,左手也放了下來。常銘不放心,右手端着施宇的臉,左右檢查後發現隻是紅了點,松了口氣。
常銘忍不住啰嗦一句:“下次不要這樣攔人,你可以喊名字。”
“嗯。”施宇應道:“我記住了。”
拉着常銘的手,他有點不想松開,問道:“你要去哪裡?下雨了,我送你。”
常銘回頭看見路邊的紅色超跑,也對上了副駕駛許芳馨的眼睛。後者死死盯着他,突然想受了什麼刺激,瘋狂鳴笛。
“滴——”
尖銳的聲音蓋過雨聲,常銘猛然醒悟,用力想抽出他的手。但施宇握得非常緊,常銘累了一天,晚飯又隻吃了一個小蛋糕,體力根本比不上軍訓半個月的施宇。他就硬生生地看着施宇拉着他往跑車那邊走。
“放開我!”常銘怒道。
“不放。”施宇不容拒絕道:“我送你。”
“施宇!”常銘無論如何都不想上施宇的車,更不想兩個人以這樣會讓人誤解的姿勢:“你放手,我不需要你送。”
“不。”施宇也開始犯倔。
鳴笛聲越近越刺耳,許芳馨的目光像利劍,戳着常銘的廉恥心,他雙手握住施宇的手腕,“算我求你,放開我,行不行?”
“你……”施宇震驚回頭,當他看見常銘彎着腰雙手拉着自己時,心突然抽痛了一下,“你這麼讨厭我嗎?”
常銘想說不是,想說他隻是快到了,不用人送,可胃裡猛地傳來一陣絞痛,他用盡全力隻吐出一個字節,“是。”
是,我很讨厭你,所以快點離開吧,不要管我,不要看我的狼狽,不要可憐我……
後面的話不需要再說,施宇聽到這個字的時候已經松開了手上的力量。常銘順利地将手抽出來,轉而按住胃部,強行挺了挺脊背,往反方向跑去。
他逃離的樣子,像身後有洪水猛獸。
雨越下越大,像一道水簾,隔斷了兩人之間。
常銘以為他隐藏得很好,可施宇在他抽手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常銘不知道他整個人都在發抖。施宇見過太多的病人,因為寒冷的顫抖和因為忍痛的顫抖是不一樣。
施宇很想追上去問常銘到底哪裡病了,為什麼不告訴他,為什麼如此讨厭他……
但是他又為什麼想知道這些呢?他為什麼在聽到“是”的時候那麼心痛呢?明明讨厭他的人那麼多,為什麼隻想知道常銘讨厭他的理由?
人生第一次,施宇不知該如何着手解這道題。
鳴笛還在繼續,刺疼耳膜般的尖銳,直到施宇坐回駕駛座才停下。車緩緩駛動,沒有人再開口,氣氛冷到極緻。許芳馨卻還覺不夠,不停地調低空調。渾身濕透的施宇沒管,直到許芳馨打了個噴嚏,他才往上調了幾度。這樣一個細小的舉動,竟讓許芳馨停止了折騰。過了一會兒,副駕駛傳來抽泣聲。施宇抽出幾張紙遞了過去,接過這幾張紙,許芳馨哭得越發大聲。施宇驚訝地轉頭看了她一眼,随後化身無情地抽紙機器。
初秋的雨就像女人的淚,說停也就停了。
當兩人到達磅礴時,施宇的衣服已經吹了個半幹。他本想就這樣穿着,但平穩心情後許芳馨堅決不讓,讓他到店裡換一身。
是了,磅礴是施宇開的。起因是許芳馨每次出來玩都要去酒吧,但自從她從事娛樂行業後就不能去普通酒吧。施宇朋友不多,出來玩的次數也寥寥可數,為了每個人都能盡興,施宇就開了這家店。一家所有顧客對許芳馨、施魅等女性都不感興趣的店。
換言之,這是一家gay吧。
因此,當許芳馨在店裡看見常銘時,她心裡的警示器,爆了。
***
常銘面試磅礴時沒留意這家店的不同,直到某次在洗手間遇見兩個男生親吻時,他才後知後覺。當他向經理Gary澄清性取向時,後者雖滿臉遺憾,但還是決定繼續留用他,畢竟沒有明确規定工作人員必須性取向為男,更何況他的到來為店裡增收不少。
過去的兩個星期,常銘除了偶爾被調戲,某次差點被揩點油,也沒别的風險。這家店工資非同一般的高,加之Gary允許他下班後留宿酒吧,所以常銘對這些小插曲,能忍便忍了。
今天周末,酒吧來客格外多。常銘比平常晚到了十五分鐘,一推門就撞見着急忙慌的Gary。忙得暈頭轉向的Gary一看見常銘就像看到了救星,連忙道:“今天怎麼遲到了。”
“不好意思,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常銘道。
“呀,衣服怎麼還濕了。”Gary關切問道:“出這麼多汗,一路跑過來的吧!下次不差這一會兒,反正咱這遲到不扣錢。”
“謝謝。”不過常銘還是解釋了一句:“外面下雨。”
Gary這才注意到常銘的頭發也是濕的,連忙道:“趕緊擦擦,别感冒了,看你這小臉,比我塗了粉還白。”
“好的。”
常銘應下,對着櫃子脫下上衣。Gary見了,老臉一紅,連忙推門出去,臨走還不忘叮囑一聲,“今天老闆們來了,好好表現。”
“好的,謝謝。”
常銘準備換褲子,Gary見狀趕忙帶上門,免得外面這群豺狼虎豹觊觎他的小下屬。
當常銘身着工作服出現在酒池時,施宇也從二樓休息室換好了衣服,隻不過被許芳馨攔在了樓梯上。
“小宇,你明天還要軍訓,先回學校吧!”
許芳馨态度轉變太快,施宇屬實跟不上,事論事道:“宿舍十一點關門。”
許芳馨不死心,“那就回家,叔叔阿姨一定很想你,阿姨昨天還打電話和我說你好久沒回家了。”
施宇搖頭,“小魅睡眠淺。”
他打了個哈欠,道:“我在二樓睡。”
許芳馨急道:“可是這裡很吵,你肯定睡不着。”
二樓休息室施宇用的錄音棚的隔音材料,許芳馨也想起了這點,勉強妥協,依然不放心地叮囑道:“那你好好休息,今晚千萬别出來了,不然明天軍訓起不來。”
随後又貼心道:“我玩夠了就會回家,你别擔心。”
施宇點了點頭,他确實已經累到不想說話。一躺在休息室的床上,施宇眼皮就合上了。但沒能像過去一樣秒睡,腦海像播電影一樣回放着今晚的一切,與常銘相遇的每個瞬間都清晰地刻在海馬體上,他不會再忘記。
許芳馨在确定施宇關門後瞬間變臉,沖候在一旁的Gary招手。
“你守在這裡,别讓任何人進去,有什麼事先找我,不要打擾你老闆休息。”
“是。”Gary恭敬應下。
“記住,任何人都不行。”許芳馨道:“如果我在下面看到他被吵醒,你明天就不用來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