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闌音覺得自己大概已經是死了。
每當他要在釋放過後的疲憊中暈倒的時候,就會有一雙手敏銳地、發了狠似地将他搖醒。
“别睡,看着我,好孩子,看着我。”
這惡魔的低語時不時響起,活活把玉闌音聽得脫了敏。
此時此刻,他隻想揮起他結實的臂膀,使滿力掄身上這人兩巴掌——
隻是很可惜。
他的臂膀并不結實,他也沒有一絲力氣了。
“寶貝,心肝兒,好一一。”
玉闌音稀裡糊塗地念了個遍,聲音輕又顫抖,幾乎要帶上了哭腔,“饒了我吧,饒了為師……疼,疼,輕點……”
溫卓這輩子所有的不聽話大概都用在了床上。
他的汗珠順着鋒利的下颌線滴在玉闌音的脖頸,同玉闌音的淚水與汗水混作一團。
“不。”
他吻了吻暈頭轉向的玉闌音,“我不。”
最終,這一晚以玉闌音終于卯足了勁把溫卓踹下了床為結局,轟轟烈烈地結束了。
溫卓兀自坐在地上,捂着嘴悶悶地發笑。
“解氣了?”
玉闌音僵硬地轉過身,背朝着溫卓,不說話。
溫卓湊上前去,笑着勾勾玉闌音的手指。
“……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機,玉盤裡的厭族之力已經被達奚恩山盡數吸收,他大概是将玉盤和最後的結界碎片融合化成了一物——”
“你怎麼知道?他告訴你了?”
玉闌音冷嘲熱諷地插嘴道,隻可惜他的聲音早已沙啞得幾乎要聽不清,也沒什麼威嚴,隻顯得有點可憐。
“……他沒說。我從他話裡的意思猜的。”
溫卓撓了撓他的掌心,柔聲道。
此時的玉闌音對于這人的觸碰避之如蛇蠍,他猛地甩開溫卓的手。
“滾。”
溫卓也不惱,又巴巴地湊上去,親了親玉闌音無力低垂着的指尖。
“闌音,我會殺光須彌之地整個厭族。然後我要把達奚恩山的頭砍下來,送給你當聘禮,好不好?”
玉闌音倦怠到根本提不起興緻應付此時無比亢奮的溫卓。
他滿口應着,随即又像淬了毒似地噴毒汁,“……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做那厭族尊主剛幾天不到,已經要瘋得和達奚恩山如出一轍了……”
“我不會是他,闌音。”
溫卓蹙了蹙眉,“你知道的,我不會。”
聞言,背對着他許久的玉闌音終于動了,他慢慢地轉過身。
他的臉上挂着一絲諱莫如深的笑意——盡管不可言說部位的疼痛讓這個笑容略顯扭曲。
在這笑容的注視之下,溫卓終于在今晚第一次僵硬住了。
……嗯?
他暗中查我?
若要論此事的開端,時間還要倒數到數月之前的那個除夕夜。
那日溫卓在玉闌音睡覺後,便輕手輕腳地在正廳的枯樹之上取了金雕闌音和白祺,放他們出了門——
兄弟倆悶了這麼久,總該出去透透氣,再說,畢竟藥谷那麼大,即便是真的逮兩隻兔子……善玄大概也發現不了。
盡管事實是,善玄不光發現了,還口嫌體正地專程在山上養了不少野雞,專門供這兩頭饕餮開餐。
而就在溫卓放走兩隻猛禽,回流離所的路上,一個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此處的人忽然從天而降攔下了他。
溫卓一看清來人,靈力幾乎瞬間猛地暴起。
他看向那人的眼眸迸發出一抹暴戾陰恻的暗光,“達奚恩山?”
故作神秘達奚恩山一襲紅袍,面上帶着大紅色惡鬼面具,落地之時手腕上的一串銀鈴輕聲作響。
聞言,他大概是出于詫異地笑了一下,随即便将面具摘下了,“認出我了?那豈不是叫我的喬裝顯得很沒用?”
溫卓并不理會他,手腕一翻,當即祭出了自己的寒鐵弓,他單手拿着弓,近百斤的寒鐵弓在他手裡居然顯得輕若無物。
弓上了箭,剪尖直直抵在達奚恩山的脖頸處,将皮膚抵出一個微小的弧度。
達奚恩山嗤笑一聲,提着面具的手歪歪扭扭向上一舉。
“别這麼大火氣嘛……”
溫卓打斷了達奚恩山,“你是怎麼進的十方宗?”
南澤十方宗宗門規矩,嚴進寬出,若非佩戴十方宗令牌,任何閑雜人等不得進入。
“怎麼進的?”
達奚恩山十分納罕似地笑了起來,“溫兄真是貴人多忘事了,我在十方宗‘求學’的時候,溫兄怕不是還沒出生?”
溫卓眼睛一眯,箭尖再度逼近達奚恩山。
“少廢話。”
“好,好,不廢話,但是……”
達奚恩山好整以暇地伸手,将寒鐵弓箭尖推離自己兩寸,“诶,這樣就好多了嘛。”
溫卓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