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自此以後,玉闌音枯燥的生活裡便多了一項——
學法術。
但是太嵇真人不愧是太嵇真人。
玉闌音學起法術來簡直像吃飯喝水一般簡單,顯得溫卓這個“師父”活像個半吊子。
“闌音,你是水木二靈基,水系主戰鬥,你學得很好了。”
溫卓道,“而木靈基主療愈,你可以……意會,意會一下療愈法術。”
“意會?”玉闌音愣愣地重複道。
“對,意會。”
溫卓說得臉不紅心不跳,“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學法術的方法大同小異,你總還是要自己成長的。”
玉闌音不疑有他,聽溫卓說得頭頭是道,滿臉的敬佩。
“我知道了,哥哥,我一定會努力,不叫你失望!”
溫卓看都不敢看他親愛的師尊的臉。
他咳了兩聲,随後大手一揮,往自己胳膊上留了一道法力的小傷口,然後往玉闌音面前一送,“來吧,開始意會吧。”
玉闌音“嘶”一聲,被那血色逼地别過了頭去。
他十分感同身受地皺起眉,眯着眼睛虛虛地往小口子上碰了碰,“疼不疼啊,哥哥。”
“太疼了,”溫卓面無表情道,“你再不開始意會它就要愈合了。”
玉闌音被逗得一樂。
“那我要開始了哦。”
随後,他皺巴着一張小臉,探出手,在心裡胡亂“意會”了一番。
然後……
胳膊上的傷口居然就奇迹般地愈合了。
“嗯?”
玉闌音頓了一下,看看自己的手心,随後狐疑地一擡頭,“哥哥,你莫不是在哄我玩的?”
别說玉闌音了,溫卓看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随後更是不自覺地想到了自己學療愈法術的丢人模樣。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不過面上還是不能露怯的。
溫卓佯裝十分淡然地攏起了袖子,“怎麼可能哄你,你很有天賦,已經出師了。今後千萬記得替為師撰寫一部《大成捷要》,以報答為師的傳授之恩才是。”
玉闌音對于自己已經出師這件事将信将疑。
不過……神仙哥哥說的定然是出于自己的考量的,他無條件選擇了盲從,“我曉得了,哥哥。”
這時候,煙霞柔柔的聲音從屋裡頭傳來。
“闌音,吃飯啦。”
玉闌音立刻朗聲道:“這就來了,娘。”
随後又朝别人看不見的溫卓低聲道:“哥哥,我去吃飯啦。”
玉闌音和他娘親相處的方式十分奇怪。
兩人之間大概是有相愛的成分,但是有的時候又很恨,更多時候是尖銳的惡語相向。
溫卓作為一個十分偏心玉闌音的外人,對煙霞實在是頗有微詞。
說她瘋瘋癫癫吧,她其實大部分時間待玉闌音也極好,說話也小風吹似的,輕輕柔柔。
但是若要說她清醒……大概又有些昧良心。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溫卓不太喜歡煙霞的主要原因是……
玉闌音好像有點怕她。
闌音怕的人,能是什麼好東西呢。
溫卓絲毫不避諱自己對玉闌音的無條件站隊,冷哼一聲,心道。
太陽西移,無數個西落,又無數個東升。
時間輕飄飄地遷移,留下一串串腳印,一串串笑容,一串串淚水。
究竟過了多久呢。
大概有——玉府那一對兒醜角,大的那個男大十八變,變得膚若凝脂玉白無暇,小得那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變得纖瘦高挑風流倜傥——那麼久。
溫卓隻有時不時地拿出銅錢似的“破鏡”,才能得以提醒自己所來究竟是為何。
莊周夢蝶,如今他早已成為夢中的那隻蝴蝶,若是沒了“破鏡”這個錨點,他無比确信自己有朝一日會迷失在這無限真實又美好的夢中。
“……鹫鷹是野物,留不住的,兄長。”
玉闌音溫溫和和同那一對兒醜角兒裡的弟弟——也就是玉懷筝——說道。
玉懷筝如今瘦了高了,臉長開了,一雙吊梢眼雖然看着依舊不怎麼養眼,但好在他嘴甜,平日笑口常開得喜慶,倒是也讨喜。
特别是招玉召秋喜歡。
玉懷筝嘟着嘴,“我花了好大功夫抓來的,還治好了它的腿,就這麼跑走了真是好虧。”
玉闌音如今虛歲十六歲,這些年一直住在煙霞的那座偏遠的院落裡。
一開始溫卓其實挺擔心煙霞煙花之地出身,和玉闌音兩人在玉府難免會挨人白眼受欺負,但如今看來完全是多慮了。
因為他平日聽信的紅牆裡頭女眷的勾心鬥角的故事,說到底還是有權有勢的人的故事。
其實真正不起眼的小人物,連在這故事裡頭擁有一個姓名都不配。
大概因為玉闌音實在是太不受玉府的重視,平日裡鮮少有人同他們娘倆作對。
若不是專門提及,恐怕玉府的人都要忘記了碩大的府邸上還有這麼一對兒喘氣的娘倆。
玉懷筝大小就話多嘴甜,也會來事兒,常到處走來走去地串門,一來二去居然成了整個玉府裡,玉闌音為數不多說的上話的人。
前幾日玉闌音說過城南的桃酥好吃,溫卓記在了心裡,今日專程顯出了原身,到城南買桃酥去了。
玉闌音看着悶悶不樂的玉懷筝,身邊也沒有溫卓能求助,不由地也發了愁。
“可是那鹫鷹已經飛走了,想尋也尋不回來了。”
“诶,對了!咱玉府後頭不是有座山嗎?那鹫鷹是不是飛到那去了?”
玉懷筝忽然一拍掌,随後攬着玉闌音輕輕地搖,“好阿弟,你常去那山林,了解那處,陪我去找找吧,好阿弟,求求你了。”
玉闌音這孩子,打小耳根子就軟。
還沒等玉懷筝開始軟磨硬泡,他已經“好好好”地應下了。
玉懷筝笑起來,“阿弟,你真好。”
聽了這話的玉闌音偷偷地紅了耳朵,小聲嗫嚅:“哪有……”
玉懷筝又是嘻嘻一笑。
但是,兩個小孩,從天亮找到天黑,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累了個半死不說,愣是沒能見到那鹫鷹的一點兒蹤迹。
甚至連根毛都沒見到。
玉懷筝性子直,脾氣也急,東奔西跑一下午,早就找得不耐煩了。
他氣呼呼地坐在樹下,累得直蹬腿,豎起眉毛就開始抱怨:“根本就沒在這兒!玉闌音,你幹嘛一開始不攔着我來這裡?你不是對這裡很熟悉的嗎?鹫鷹不來這處你怎麼不早和我講哦?”
玉闌音愣愣地站在原地。
好一會兒,他才輕輕地開口試圖解釋,“我不曉得鹫鷹會不會來這裡的,我隻是……”
“别講了别講了,煩死了。你真沒用。”
玉懷筝不耐煩地打斷了玉闌音的話,站起身拍拍土,看也不看玉闌音一眼就哒哒哒地往回走了,“不找了,回家去了!都要餓死了。”
玉闌音愣愣地站着。他壓根搞不懂玉懷筝在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