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玉闌音和溫卓不出所料地都沒有入睡。
隻是溫卓是照例打坐,但玉闌音是純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元宿央見到罕見低氣壓的玉闌音,吓了一跳。
“蒼天,”他吸一口氣,“昨夜誰惹你不快了?一大早你這兩眼睛紅得像兩顆油桃。”
玉闌音揉了揉眉心,不願多言。
一旁老神在在的溫卓聽了這話一蹙眉,當即便要上前查看。
玉闌音表情不太好地一把将他的手打開。
元宿央和秋風兩人目睹了全過程。
兩人各自琢磨一會兒,不約而同一對視,擠眉弄眼暗度陳倉地溝通起來。
-這倆人怎麼了?
-我不知道啊。
-看着像鬧别扭了。
-大概是了。
-你去問問。
-你怎麼不自己去?
元宿央兀自讨了個不痛快,癟嘴轉開了頭。
随後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溫卓,心中頗有些敬佩。
要知道玉闌音這人脾氣好得簡直像個假人,能叫他氣成這樣,那這溫卓也定是有些本事傍身。
頗有本事的溫卓本人此時正地站在玉闌音身邊。
他看起來十分從容,仿佛剛才被拂了手去的人不是他。
接下來的一連幾天,兩人之間一直維持着這麼微妙的氣氛,搞得元宿央好奇得心癢癢。
這天剛入夜,他終于抓着一把葵花籽敲響了玉闌音的屋門。
他敲得有點偷雞摸狗,鬼鬼祟祟四下看看,然後用手作成喇叭頂着門低聲喚道:“太嵇,是我。”
“嗯,”玉闌音的聲音傳過黃梨木門有些發悶,“進來。”
玉闌音的屋裡被溫卓收拾得頗為雍容華貴。
淺色流蘇錦繡紗帳,木床之上的各種軟墊累起來将近一拳厚,最上一層是灰白雜色長兔毛墊。
木桌之上紙墨筆硯一樣不缺,一套藍色冰裂紋瓷器茶具,還捎帶腳了幾個憨态可掬的小茶寵。
元宿央進了屋四下打量一番,豔羨到有些嫉妒,“你可真行,我們睡木闆,你在這裡享清福。”
玉闌音此時已經上了床,大散着頭發,帶着一副叆叇眯着眼睛在光下看着一卷竹簡。
聞言,他擡頭淡然道:“多謝誇獎。”
“誰誇你了,”元宿央冷哼一聲,“兩錠金子,你這屋子給我住一天。”
玉闌音不願理會這人,重新垂下眼睛道:“四錠金子,你給我滾。”
元宿央撇撇嘴,“不過太嵇啊,你這眼睛是怎麼回事?不舒服?”
玉闌音頭也不擡,“被你害了眼疾,看見你就眼疼。”
“八錠金子,你也給我滾。”元宿央冷笑道。
玉闌音瞥他一眼,“一言為定。”
當即就要起身麻利地卷鋪蓋走人。
元宿央翻着白眼把他按下,“去去去,就知道打诨。”
玉闌音從善如流重新躺下,鼻腔中輕蔑一笑,“彼此彼此。”
“你看看你,這兩天說話這麼嗆人,嘴和淬了毒似的,你以前可從不這樣。”元宿央自然而然落座,掏出了他那一把瓜子,“說說吧,那臭小子怎麼惹着你了?我去給你撐腰去。”
玉闌音聽着元宿央“刻刻刻”嗑瓜子的動靜,頭都大了一圈。
這時,門忽然被不知什麼人叩了三聲。
元宿央看到玉闌音的臉色當即就臭了下來。
“闌音,是我。”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正是溫卓。
玉闌音臉色如喪考妣,回道:“不在。”
隻聽見門外溫卓淡淡一句:“哦。”
然後十分自然地推門而入。
元宿央:“……”
請問你們二位,這是什麼新型的玩鬧方式?
溫卓一進來,便見到了眼巴巴湊在玉闌音面前的元宿央。
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未行禮,甚至是居高臨下道:“少掌門夜裡無事,來此處做甚。”
元宿央原本沒什麼火氣,聽見溫卓這麼找打的一句話,當即像個炮仗似的炸開了。
他扯扯嘴角,“你來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管恁多。”
溫卓眉頭不松反緊,“你最好不是。”
語罷,他沒再繼續搭理氣成個河豚的元宿央,直直走上前,在玉闌音難看的臉色下,直接伸手替他取下了叆叇,然後一把又把他的書卷奪走了。
溫卓的語氣不容拒絕,但是又不算強硬,“睡覺。”
玉闌音不說話,不接受,不拒絕,拉着一副死人臉,由着溫卓折騰。
元宿央看着面前這兩人這一段無言的、甚至是單方面的互動,縱然是不太敏感的他也忽然覺得——這兩個人,好像哪裡有點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