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很快便收回了右手,雙手合十輕輕一拜,“真人,失禮,失禮。”
玉闌音好整以暇一笑,“無妨。可是完成了?”
秋風連忙點頭,“嗯,全都記下了。”
“那很好。”玉闌音攏了攏袖子,道。
記者,顧名思義,記錄之者。
後室隻是記者一族為了曆史代代相傳而建,而真正的記錄傳承之物,則是記者其族人本身。
玉闌音看着秋風收拾好了衣袖,這才施施然轉過了頭。
元宿央連忙朝着他使勁眨巴眼,朝溫卓方向努了努下巴。
玉闌音立刻看了一眼面色青白的溫卓。
他歎一口氣,到了溫卓身邊,“多少個時辰沒休息了,走吧。”
作為後室的主人,秋風和伯讓像是得了令似的,立刻反應了過來,抓緊領着幾人去了客房。
元宿央選了個離靈泉最近的客房,早早作别了其他人。
溫卓則是一路不發一言地緊跟着玉闌音。
一直跟進了玉闌音的客房。
進了屋,玉闌音看了跟屁蟲溫卓一眼,打趣道:“怎麼變成三歲小孩了?要我陪着睡?”
溫卓不說話。
後室的客房不比玉闌音平日住的地方,屋子小小的,隻一張桌子一張椅子一張床,生活用的物件少得可憐。
但玉闌音是個極度嚴于律己寬以待人的人,平日雖然挑撿物件的好壞,但僅限于自己。
此時他來回看了幾圈,見屋子還算幹淨,也沒覺着不樂意。
哪想,他就這麼個轉頭的工夫,在他身後的溫卓,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一大堆金的銀的毛的玉的家夥事兒,忽然手腳麻利地開始給他鋪起床來。
玉闌音:“……”
不是,我究竟是給這孩子留了個什麼金貴少奶奶的印象?
不過這也怪不得溫卓小題大做。
溫卓原本便寶貝着玉闌音,如今得知了玉闌音被活活剝心,心裡酸澀地不知道如何發洩,便隻能更拿玉闌音當瓷娃娃太神供着,心裡才能舒坦些。
玉闌音大約也能品出來溫卓的想法,隻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心裡好一陣心軟,也沒再說些什麼。
溫卓手腳很快,替玉闌音收拾好了床鋪,什麼話也沒再多說,甚至是連看玉闌音也沒再看,轉頭離去,并輕輕掩上了玉闌音的房門。
這搞得玉闌音一時間摸不到頭腦。
這孩子。
怎麼又忽然鬧氣脾氣來了?
這段日子多虧了溫卓渡來的一身靈氣,玉闌音身上還算得上舒坦。
他洗了洗手,對着鏡子簡單把礙事兒的頭發束了起來。
外頭的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再次暗了下來。
溫卓驟然不圍在他身邊轉來轉去,還叫他有點不習慣。
玉闌音看着窗外樹梢上的月亮良久,啧一聲,終于抄起外袍便往外走去。
不過,剛出門,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随即便折返了回來。
在屋裡轉悠了一圈,他老老實實拿上了那小暖爐,這才重新出了門。
後室的客房雖然簡陋,但是位置極好,依山傍水。
一出門,夜裡氤氲的大片水汽撲面而來,卻并不惱人。
玉闌音揉揉鼻子,像遠處一眺望,便看見不遠處的矮山頂上坐着一個人。
那人穿得黑黑的,頭發黑黑的,背打得很直。
不是溫卓又能是誰?
玉闌音盯着這背影看了會兒,随後才腳步一動,很輕地走近他。
長袍曳地,途過草地,傳來袍邊摩挲過新草的窸窣聲。
玉闌音沒有刻意壓着步子,溫卓修為大成,自然是在最一開始便聽到了這人的到來。
直到身後的腳步逐漸逼近,随後玉闌音帶着一身藥草香的風,在他身邊坐下。
溫卓這才略微一偏頭,看了他一眼。
見溫卓遲遲不開口,玉闌音終于笑道:“怎麼不理我了?”
溫卓轉過頭,“沒有。”
“當我不知道你?又鬧脾氣。”玉闌音看着溫卓緊繃的一張臉,一哂,“大晚上這是自己坐在這裡瞧着這廣寒宮這麼久,難不成是要進去抱玉兔?”
溫卓:“沒有。”
玉闌音自讨了個沒趣,一撇嘴,不說話了。
溫卓看他一眼,思索片刻,“我沒有在針對你,别多想。”
玉闌音:“哦。”
溫卓終于笑了,“元宿央說,雲州邊境結界會比中原更低。我來看看。”
玉闌音一怔愣。
他順着溫卓的目光擡起頭。
樹梢之上一輪彎月,彎月之下光斑流轉的雲州結界。
溫卓癡癡看了一會兒,又道一遍:“我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