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由于他如今身體狀态很是不錯,靈力又充沛,朝秋風問了個大概位置,便自己落了個縮地陣,帶着一群人穩穩落到了雲州西南的八桂城。
八桂城外群山連綿,漓水環繞,山水如畫。驟然一陣風便是攜着潮濕的水汽和樹草的腥甜。
一行人登時舒服得打了個寒顫。
這風一吹,溫卓立刻反應了過來,手腳也快,手腕一動立刻化了一件薄披風,麻利地圍到了玉闌音的脖頸之處。
“水汽寒涼,你體弱,多加注意。”
玉闌音隻着一件單層黛色廣袖長袍,在這西南的風中,寬大袖擺與袍擺獵獵作響。
他手中抱着個小暖爐,其實不覺得過分寒不可耐。不過他也不舍得負了溫卓的一番好心,便由着溫卓将他裡三層外三層地折騰。
“我們現在還在八桂城内,城内不好看,”秋風落回了自己的地界,立刻便有了幾分地主的風範,“我們先出了城,就能看到漓水與連綿數百裡的大小峰了。”
“八桂城内已然如此漂亮,倒是叫我十分期待八桂山水究竟是何等好風光。”玉闌音揣着雙手道歉,“看來這便隻能是煩請秋風帶路了。”
不過八桂城并不大,一行人乘一輛馬車,速度很快地便朝着城外奔去。
約莫過了半刻鐘,元宿央将馬車簾子拉開一個縫向外一探,忽然一愣。
“怎麼了?”玉闌音見他表情一滞,開口問道。
元宿央瞧着馬車外,愣愣地搖搖頭,“沒怎麼,我們已經出城了。”
其他三人便也撩開簾子朝外看去。
這一眼看去,便是再也沒能移開眼。
馬車此時正沿着漓水飛奔。
漓水邊,遊人極少,隻偶爾一兩個穿着紅黑色民族服飾的姑娘在江邊浣紗。舉手擡頭之間,姑娘頭巾之上,脖頸、手腕處銀器叮當相碰。
夕陽之下,入目一副八桂山水畫卷,動人心魄。
大小山巒重重疊疊,連綿起伏如大地之龍脊,環抱一條蜿蜒曲折的河流。
天空則是一場浩大絢爛的晚霞盛宴。紅金色日光穿過雲隙,無數金色箭矢射向大地,靜谧又莊嚴。
玉闌音看着這景色眯了眯眼。
他平日喜好金銀玉器、象牙花雕這等工匠手下巧奪天工之物。
可如今真的見到大地碰撞而出的山巒,歎息之時的淚河,他忽然之間便覺得,人類之得意巅峰傑作,在自然之鬼斧神工之前也不過爾爾。
恍惚之時,他略微一偏頭,便看到了身側的溫卓。
溫卓鼻梁高挺,一半明一半暗,風流倜傥英俊至極。
玉闌音看着近在咫尺的溫卓的臉,熟悉間又陌生,叫他略一怔忪。
溫卓當即便察覺到了玉闌音略微停留在自己臉側的目光,他一轉頭,直直望進玉闌音的眼中。
玉闌音也不躲,同溫卓對視一會兒,稍稍一笑。
似乎是暧昧叢生,又似乎隻是轉瞬即逝。
兩人微妙的對峙,最終是溫卓先轉開了眼。
他複而瞧向這長河落日,終是無言。
他記起那日同元宿央去往隴西之時的落日。
那時他萬分思念玉闌音,恨不得與玉闌音比肩,将那落日之盛景悉數塞進他的眼中。
可如今他最思念之人正真的在他身邊。
他們甚至正看着同一輪丹曦,火紅的夕光照過我,也拂過他。
自從同玉闌音坦白了厭族身份一事後,溫卓的瘋癫便偃陣息鼓,随之而來的是一種萬分持久的平靜。
他看着玉闌音睫毛之上的聖光,心神蕩漾自然是有,但更多的隻是歲月靜好的安靜祥和。
他立時之間覺得,過去自己不成熟的愛意、倉促的撩撥是多麼幼稚。
隻要這人能永遠在他身邊,永遠能這麼溫和地看着月出日落,他死了都願意。
玉闌音眯了眯眼睛,聲音極輕,也不知是同何人道:“真漂亮啊,是不是?”
“落日時分,景美自是更甚。”秋風臉上的紋路之上都泛起金光,他也笑起來,“我們這裡有個說法,就是落日之時,若是遇上三隻鸬鹚并行而飛,這時候許願定能實現。”
元宿央愣愣地看着漓江之上的竹筏與撲騰翻飛的鸬鹚,久久未言一語。
随後,竹筏之上老翁手一動。
竹筏之前兩隻鸬鹚、尾部一隻鸬鹚,得令而動,忽而展翅而飛,并行飛至五尺之高。
此時落日正好,波光粼粼,風光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