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高興地立刻就甩下了手裡的骨牌,“師弟?你來啦!”
溫卓:“……”
溫卓:“師兄。”
桌上其他三人一看擡了屁股就走的善玄,登即惱起來:“诶!善玄!你想逃?這輪你可是輸了五十兩!别想賴賬!”
這另外三人依次是:依舊賴在十方宗不走的元宿央,脫了鬥笠瞪着好奇的雙眼的秋風,還有搖着孔雀羽綠扇子的青木。
真是絲毫不令人意外的配置啊。
善玄原本是對着溫卓一個飛撲而來,但還沒等落地,元宿央已經在身後兩個大步趕來,大手一抄,提小雞一樣把空中的善玄提了回來,任憑他連哭帶喊也無濟于事。
溫卓十分冷漠地站在一旁,甚至生怕惹了晦氣,腳下輕快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從容一拱手,算是同其他三人打了招呼,随後便目不斜視往秦鶴生那邊走去。
善玄看着這退得八丈遠的溫卓,緩緩流出兩行熱淚,“師弟……你的同門情誼呢……”
一旁,十方宗掌門秦鶴生此時正忙得兩眼之下一片漆黑,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好幾道。
聽見溫卓的聲音,他終于扒拉扒拉桌上擋着人的卷宗,露出了一張本就蒼老如今大為憔悴的臉。
“是溫卓啊……”秦鶴生揉揉污濁的雙眼,“回來了?”
溫卓應了一聲。
随後,他看着已經要累得沒了人形的秦鶴生,實在是有些擔憂,“掌門,您還好麼?”
“我?我很好啊。”秦鶴生唉聲連連道,“這段時間秉文不在宗門,大小事務都是我親自處理,确實要比先前忙不少。”
溫卓聞言,複而再看一眼那荒謬至極的牌桌,随後很是同情地又朝秦鶴生一拱手。
推牌九的聲音不絕于耳,秦鶴生又是一個歎氣:“這群臭小子,原本是來我這兒同我說話的,正巧桌上一套骨牌,他們又正巧四個人,居然就在我這兒推起牌九來了!”
秦鶴生說得無力至極,擺擺手住了口。
大殿内嘈雜至極,于是很快二人一拍即合地進了内室。
溫卓三言兩語便将蜀中之事同秦鶴生說了清楚。
秦鶴生聽後沉默良久,拐杖點點地,好半晌才開了口:“……結局早已冥冥注定,這怪不得你,别太自責。其餘的……”
“……順其自然,都過去吧。”
溫卓不語。
随後兩人又是天南海北的聊了會兒,這才重新回到正殿。
大殿内四人這一局的推牌九正巧結束,元宿央見到溫卓出了内室,不情不願迎過來,“喲,活着回來了?”
方才溫卓剛得知元宿央其實很早便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再見,便也早就沒了先前那相見兩生厭的勁頭。
他忽然就理解了元宿央。
因為如果換了是自己,玉闌音身邊有一個居心叵測的厭族崽子,他估計早就一箭把這小畜生送去見雲州上神了。
相比之下元宿央實在已經算得上是友善至極。
溫卓如此想着,甚是恭敬地略微一拱手:“少掌門。”
這突如其來的禮貌倒是搞得元宿央好一陣不适應。
他臉上青青白白變幻一番,多疑地問道:“你這是……在蜀中受了什麼刺激了?”
溫卓從來不是一個死要面子、舍不得道歉之人,他十分利落又一拱手,“未曾。隻是想到此前多有不敬,還望少掌門莫怪罪。”
這話直接把元宿央說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這人典型的吃軟不吃硬,溫卓服軟的話一說,元宿央便立馬不知如何是好了。
又是一陣怪異的扭捏,最終元宿央驕矜一仰頭,輕哼一聲,“……也用不着這麼說,宰相肚裡能撐船,我過去也沒和你一般見識……”
溫卓聽至此,忽然低頭一笑。
過去他同元宿央一見面,大部分時間便隻顧得上吹毛求疵冷嘲熱諷,真要論起來,兩人還從未如此平心靜氣地說過話。
還真是一種……蠻奇異的體驗。
元宿央見溫卓一哂,幾乎應激似的牙一癢,話頭立即一轉:“……但是這不代表我不敢揍你。”
溫卓又是一笑,禮禮貌貌點點頭:“少掌門說的是。”
元宿央氣得揮了揮拳頭,随後一把還在桌子前磨磨蹭蹭收錢的秋風拽了過來,“……懶得理你。太嵇也回來了?”
溫卓應了一聲:“嗯,與我一同回來的,現在大概還在午睡。”
秋風正喜氣洋洋地數着銀兩,最後笑得露出一對虎牙朝元宿央道:“元兄,八百兩!”
元宿央黑着臉輕踹他一腳,“滾蛋,那裡邊少說三百兩都是我的,少來刺激我。”
秋風躲也不躲,揉揉被踢的小腿肚,就嘿嘿笑。
很快元宿央一轉頭,哼哼唧唧朝溫卓說道:“最近天氣也轉暖了,聽秋風說雲州西南風景早已大好,便想着有空可以去踏青……你和太嵇要不要一起?”
随後大概是覺得這話太落面子,又找補似的一句:“……不願去就直說,其實也不是很想帶着你們。”
秋風聽得一陣疑惑,“元兄,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啊?你明明就是要等……”
沒等秋風這拆台的話出口,元宿央已經大手一揮把秋風的嘴捂了個結結實實。
溫卓看着面前兩人掐架耍寶,眼神幾乎稱得上是溫和。
闌音也好,這個瞬間也好。
居然真讓他覺得一切都有得盼起來。
真不賴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