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下,果然不過是一欺軟怕硬,隻會躲躲藏藏的灰老鼠。
溫卓眼中紅光的未消,于是垂着頭靜靜地站在原地許久,又費了點心神才把自己完全收拾妥當。
其實他原本不打算再用今晚這副狀态去見玉闌音了,奈何實在是思念。
又想到方才他走得急,連條毯子都沒給玉闌音蓋上。那人從前便愛在躺椅裡休息,若真是睡過去一晚上,如此涼一夜,明天還不得病了?
如此想着,他似是得了什麼正當的理由似的,光明正大地複而折返。
溫卓盡可能地放輕了動作,輕聲推門而入。
往屋内躺椅上一看,隻見那人果然是不出所料地在躺椅上睡了過去,一張臉背着光,安靜異常。
溫卓腳下沒再動,就站在原地,用目光一遍一遍摸過這人的溫潤的眉眼,鼻尖,耳垂,唇角。
他心頭那躁動破土的思念,就在這長久的注視中慢慢被熨貼平整。
他感受到了一種極為平和的甯靜。
這種感覺總讓他想起還住在藥居時,早上睜開眼,聽到廳房裡傳來的咕噜噜的煮茶聲,和偶爾瓷器相碰清脆的叮當聲。
沒什麼特别的,但是讓他着迷到想要死在這個瞬間。
原本他以為,畢竟是個男子,打橫抱起來多少還是要使點力氣的,但如此準備着,真抱起玉闌音的時候,他卻險些被恍地往後一退。
因為玉闌音實在是太輕了。
溫卓原本還有些旖旎的心思,在玉闌音的骨頭硌到他胸口的時候就全然無存了。
平日的寬大廣袖長衫罩着不顯,但玉闌音早就瘦得皮包骨頭,說一句“形容枯槁”都不為過。
溫卓抱着玉闌音的手根本不敢用力,生怕自己一個力氣用大了,這人就要和小木偶似的碎在他懷裡。
把玉闌音放到床上的動作,溫卓做得輕之又輕。
但實際卻是,玉闌音在挨到床的一瞬間便醒了過來。
溫卓原本打算給他掖好被子便悄聲離去的,一盒擡頭驟然對上了玉闌音的目光,也是一愣。
“是吵醒你了嗎?”溫卓問。
玉闌音看着他,輕輕搖頭,“沒有,原本就沒睡熟。”
溫卓點點頭。
因為之前已經知曉法術對玉闌音不管用了,這回他也就沒再套保溫結界,隻灌了好幾個湯婆子塞進了他的被子裡,“夜裡涼了便叫我,我聽得到。”
玉闌音心情不錯地看着溫卓圍着他忙東忙西。
“明天是三月三,上巳節,”他道,“照慣例宗門裡要舉行好些活動,你這些年裡去沒去瞧過?”
溫卓手上替他收拾被褥的動作不停,“未曾。”
“嗯,那明天便一起去,”玉闌音應道,“先前答應你的廟會一時半會兒補不上,不過幸好現在是春天,在中原地界好玩的節日有好些,就先把這些和你許下罷。”
溫卓動作一頓,得過了好一會兒才将頭重新低下,手上的動作依舊,“好。”
忽然玉闌音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看着溫卓的臉頰,道:“這裡是怎麼了。”
溫卓被這麼一說這才想起,他的臉似乎因為剛才那幾個巴掌有些紅腫。
他不是個很會說謊的人,一時被問得怔住,思來想去了好久都沒能編出個像樣的借口。
玉闌音見溫卓聽了這話後,手上的動作停了好久,甚至隐約露出了小時候才會有的那種手足無措。
他眉頭一皺,“為何不與我說?是遇到什麼難事了?還是十方宗有什麼人欺負你了?”
“沒有,”這回溫卓倒是回得很快,随後不知是出于什麼心思又補了一句,“沒人能欺負得了我。”
玉闌音第一想法是怕溫卓厭族的身份被有心之人得知了,受了欺負。
這會兒聽了溫卓的回答,他一愣。也是,溫卓早不是先前那個走路都磕磕碰碰的小孩兒了,修為到了何種程度他今日也已見到,哪至于會受這種欺負呢。
玉闌音笑了下,心道自己似乎是太過草木皆兵了。
他慢慢松開了緊皺的眉頭,“也是。不過若是今後有真的誰來找你麻煩,還是告訴為師,為師替你出頭,切不可擅自解決。”
對于如今的師徒關系,很顯然玉闌音已然是沉浸了進去,甚至是頗為享受,“所以是出了什麼事了?能不能和師尊說說看?”
溫卓暫時也沒空理這人的師尊病,他低着頭費盡心思地編着理由,又是思索了好一番,他才有點心虛地開了口,“我這是……過敏,最近過敏了。”
“過敏?”玉闌音聽了之後,更覺得疑惑,“對什麼過敏?我怎麼一直不知道?”
溫卓本就是編的瞎話,現在看着這人毫無眼力見兒地問問問個不停,心下更是煩躁。
盯着玉闌音的張張合合的嘴,盯得久了,大概是走了神。
溫卓忽然鬼使神差般開了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