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千年了。
“嗐,您瞧,我這年紀大了也多了好些老人的毛病,說起話來喋喋不休。您今日是?”
“我今日确有一事相求。”
“您這話就客氣了,真人所願,鶴生自是在所不辭。”
“不情之請,也是慚愧。隻是過幾日有個孩子可能會到十方宗拜師,他帶着一把寒鐵弓,上邊有我親自刻下的金光咒,應當十分好辨認。不知鶴生可否替我照看一二?”玉闌音聲音十分好聽,又想到了什麼補充道,“這孩子天資卓絕,并非朽木之才,鶴生不必多慮。”
不過對面的秦鶴生似乎是沉默了一下,良久才嘗試着開口:“您……”
許久沒有下文。
玉闌音眨眨眼,輕歎一口氣:“就知道你們要這般。”
“真人所請鶴生已然知曉,平日自會幫真人多加留意此子,不過……”秦鶴生聲音微沉,“真人,這有的話由我來說可能顯得不知禮數,但……農夫與蛇的故事,還望真人時刻謹記。”
玉闌音卻似是松了口氣,“我明白的,鶴生。謝謝了。”
兩人寒暄幾句便斷了通訊。
元宿央在一旁抱臂冷哼一聲,“所有人都在提醒你啊,太嵇。”
“嗯,我知道。”玉闌音眸子一垂,“我有數。”
“不過你不怕你這麼說了反而讓他對那小子有偏見?”
玉闌音搖搖頭,“不會的,鶴生是個心思純粹的戰術師,打小眼裡就隻有法術,小時候崇拜厲害的長輩,現在當了掌門還是喜歡收有天賦的。以溫卓的天資,比起替我注意他是否有異端,他怕是喜歡都來不及。”
元宿央收拾着屋子,順手摸了兩把白祺,“你倒是了解得清。”
玉闌音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嗯?對誰?”
元宿央回了個大白眼,“對他們倆!都!”
北塞天氣一向寒冷,算來正月十五之後也有一個半月之久,但依舊是天寒地凍,大雪封山。
不過也是多虧了元宿央着一個多月的照料,雖然算不上細心,但玉闌音的身體也好歹是沒繼續惡化下去,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就是這少掌門做的飯實在是忒難吃了。
這天玉闌音又照例坐在飯桌上讨價還價,來來去去就一個意思:不願吃。
剛開始的時日元宿央還好說歹說地哄着,到後面也不再理了。
“哦。”
他随口一應,不由分說給玉闌音盛了一大碗冒了尖的米飯,舀了一大碗菠菜山藥秋葵等不知名蔬菜熬的湯,稠得喝一口就要吐不出舌頭,“吃。”
雖然玉闌音是有很多年沒吃過大米了,但是連吃一個月還是很吃不消。他臉上綠綠的。
“宿央,你看我像不像水稻?”
“不像啊,怎麼了?”
玉闌音莞爾一笑,“哦,沒什麼,我還以為自己要成水稻精了。”
“……”
雖然做出這一鍋宛如糠咽菜的元宿央啞口無言了,但是玉闌音心情還是算不上美妙。他拿個小調羹在碗裡攪來攪去看來看去,越看臉越綠,和這碗菠菜湯很是交相輝映。
忽然傳聲陣裡傳出一陣“笃笃”聲。
玉闌音一愣。過而忽然想到,前幾日借來的靈氣還沒花光,自然是能收到傳音。
他接通了同聲傳話。
“……闌音?”
是溫卓。而且聽聲音他似乎要比玉闌音更不可置信。
“嗯,是我。”
對面愣了一小會兒,也“嗯”了聲。
“……誰啊?”元宿央聽了筷子,沒好氣問。
玉闌音道:“溫卓。”
元宿央翻個白眼,“完成抓緊吃飯。”
忽然溫卓的聲音才傳來,“家裡來客人了嗎?”
玉闌音倒也沒什麼好瞞着的,“嗯,有客人,北晔玄天門少掌門元宿央。”
對面又“嗯”一聲,随後就是一串連環炮。
“這段時間一日三餐怎麼吃的?好好吃飯了嗎?有沒有亂喝酒?”
連環二踢腳似的似的,一時突突得玉闌音有點愣。
“有好好吃,沒喝酒,”玉闌音好笑道,“宿央這段時間都住在這裡,平時是他開火做飯。”
對面似乎愣了下,“……這一個多月他都在那裡的麼?”
“對,賴着不走。”
元宿央自然是豎着個耳朵聽着,聽到這兒腳下踢了他一下,玉闌音笑着躲開。
溫卓好一會兒沒吭聲。
“說說你,怎麼有空傳話給我了?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對面聲音有些悶悶的,“沒有。”
玉闌音靜靜等着他的下文。
“就是想和你說,我到十方宗了,入門測試通過了,進了藥宗,随善玄長老修行。”
玉闌音溫和地笑了,“嗯,很不錯,今後跟着長老可要加倍努力。”
“克古魯也通過了,進鬥宗拜了青木長老為師。”
溫卓三言兩語講了講這一路,但是似乎興緻不太高。
玉闌音自然聽得出來,笑起來,“怎麼不高興?”
對面又悶聲道:“沒有。”
玉闌音琢磨了會兒,看了一眼在一邊吃飯的元宿央,“宿央是被來查勘雲州結界的,多住了幾日,明天就走了。”
元宿央不知道為什麼玉闌音又提到了自己,不明所以看了他一眼。
溫卓依舊悶聲“嗯”一聲。
“别不開心了,嗯?”
玉闌音軟聲軟調地哄道。
溫卓沒搭話,沉默片刻沒頭沒尾道:“我會盡早回去。”
玉闌音一怔,笑道:“好,我等着。”
斷了通訊後,克古魯眼巴巴湊上來,“怎麼樣?藥郎先生怎麼說?”
“沒怎麼說。”
溫卓把靈犀燈塞回懷裡。
不過克古魯覺着他大哥好像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