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之中,老太太肆意潇灑靠坐在欄杆之上,昨日的勁裝換成了青色的衣裙,一頭白發随意的散開,在月色之下,好似那仙人一般,而向希瑤一身紅裙,發髻輕挽,怡然自得坐在石凳上,隻是如此就魅色惑人,而她們中間隔着石桌,這石桌好似成了洪流,好似在訴說着,仙人與妖媚的不同,又好似在訴說着,此刻和将來,不過,到底何為此,又何為将來呢,無人得知。
“老身活了一輩子沒想過後人之中會出了一位絕世美人”老太太好似想起了什麼,望月的眼神都深邃了起來,“曾以為畫裡所見是夫子的夢,是他對書中美人的暢想,沒想到居然真的有比他的畫中仙都美的顔色存在”
想當年,老太太還是孩童時見過夫子畫過一幅畫,畫中之人美的都能引來蝴蝶飛舞,問夫子是何人,夫子沒回答,而是顫抖着手想要去撫摸畫中美人,卻又不敢,總之很是奇怪,長大後,才知道,那是一種愛慕卻又本能的退怯,夫子對畫中人是愛的,卻也是懼的,後來才知道,那是夫子年少時見過的風景,是在宮門之前露了一面就讓天下學子退了的妖後尹瑤希,不過當時,這位妖後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挺讓人唏噓的。
這事其實早就被扔到了腦後,要不是見到向希瑤,老太太都不一定想的起來,畢竟向希瑤與那畫中人有幾分相似,但更嬌媚,更婀娜,可也更讓人擔憂。
“希瑤謝太姥姥誇贊”向希瑤絲毫不羞,“希瑤确實容色高人一等,不,該說,不止容色,希瑤方方面面都是最好的”
好一個方方面面,老太太大笑了起來,“老身的外曾孫女該有如此的氣魄”,美人在骨不在皮,皮骨皆上品那是難上加難,小丫頭不禁皮骨具佳,周身更有上位者的氣勢,襯得她華貴無比,一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是得到了什麼機緣才有了如此造化?不過,她無意探究這些,“小丫頭,你知道老身為何要從漠北過來嗎?”
這是什麼問話,娘不是說為了自己的及笄還有大婚?向希瑤不蠢,一下就明白了過來,“看樣子,太姥姥也不是隻是為了見我和雲哥兒”也是,如太姥姥這般的豪傑,親緣該是沒那麼重要。
“這片土地之上,有過太多的破爛”老太太神色淡了下來,眼前好似又出現了過往的一切,一生很短,卻也很長,長的讓人看不到頭,總是記得那些想要忘記的,“都說老婆子是巾帼英雄,其實不然,不過是躲着,不想看到那些不堪罷了”,她這一生有很多個分界點,五歲之前算是安穩,五歲以後,四處為家,見過很多人,也做了很多事,最後落腳在漠北,不過是想偏安一隅,“說來可笑,幾年安生日子過的老婆子都有些覺得在做夢了”
向希瑤聽出了幾分蒼涼和不安,所以,太姥姥才會從漠北走出來,想要看看是否真的是天下太平?怎麼說呢,有想過,畢竟漠北蒼狼能讓那麼多人敬仰,除了厲害之外,更多的肯定是這人有着讓人折服的氣魄和胸懷,也就是俗稱的大義,“太姥姥,你把外祖母嫁到江南也是想讓自己少些牽挂嗎?”
老太太隻有一女,也就是秦芳若的娘親,在剛滿十五時就被老太太做主許配給了去漠北做生意的江南富商家的嫡子,至此後,也就頭胎時,老太太去了一次,之後也就沒怎麼見,要不是秦芳若被送到漠北,老太太可能一個孫子輩的都不見。
“你覺得呢”老太太反問道,“你覺得老婆子我什麼想法”
該怎麼說呢,向希瑤斟酌着,要不是眼前這位是真的用所有去守護了那片廣闊,她也不至于如此為難,“我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姥姥你自己是否覺得值得”,但也真的很想問,值得嗎,一個人,還是女子,扛起這麼重的擔子,不為名不為利,不過隻是不願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失所。
哪有什麼值得不值得,不過是那個當下能做到的最好,老太太從不去想這些,也沒什麼空閑去想這些,“老婆子當年與你娘說過一句話,今日也送給你,不管将來你的生命中出現了何人,都不要忘記,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讓你的言行被任何東西裹挾,從心出發”
好一個從心出發,好一個肆意灑脫,向希瑤感覺到她老人家就像是話本中世外高人一般,彈指一揮間,江山風雲變色,“是,瑤兒記下了”
“那麼頭一件事就是你真的想好了要入宮?”老太太的話讓向希瑤明白了,這才是她老人家在這等她的緣由,“聖旨已下,已成定局”
老太太嗤笑了一聲,“與老婆子無需說這些,皇上不是一個守陳的君主,大胤看起來堅硬不催,實則内有腐朽,想要割掉腐肉,不易,甚至可能會連帶筋骨,所以,他的婚姻絕對不能被操控,而你成了最好的那個,是純臣之女,容色過人,足以迷惑那些鼠蟻”說着突然就停了下來,“你知道?”
原來是老太太發現向希瑤神色很是平靜,眸中更是帶有幾分笑意,這才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