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隻有站在原地,勇敢地正面迎視它的目光,死死盯住它的眼睛,不要退縮,要以絕對的氣勢壓倒對方!唯有這樣——”
“……”
“你才會死的比較有尊嚴。”
“……”
喵的,就讓你被那老虎獅子吞個幹淨,我眼不見心不亂!步殺腳步微頓,眉心隐跳一下,縱身消失在洞口。緊接着,一聲奶脆歡笑灌入耳中,“死的比較有尊嚴,哈哈哈哈!姐姐果然與衆不同,往日但凡入了血獄之人,無一不非瘋即傻,卻不想你被關了二十日之久,竟還能生龍活虎地逗趣!”
“……”
媽蛋,二十日?老娘以為都他喵的二十年了!!!
“姐姐,許久未見呐,”小娃娃跳下洞來,瞧我仍氣呼呼地望着洞口發呆,撇嘴,“姐姐不會是稀罕那個衛子吧!”
我聞言怔愣一瞬,胸口猛的一堵,良久,低頭,“對啊,我就是稀罕他了,怎麼着吧!”
“姐姐不是北瑤的公主麼?”小娃娃歪頭,“北瑤沒有衛子的麼?這種像爛石頭一樣一抓一大把的,有什麼好稀罕的?姐姐難道——”
我心底莫名煩亂,打斷他,“是啊,是啊,你們随手都能抓一把的爛石頭,我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公主就是傻到把他當玉當寶了!”
“呵呵呵——”莺語般的嬌笑自頭頂傳來,我擡眸,一抹赤影入目,媚如烈火的美豔女子立于血池彼岸,與我遙遙相望,“别來無恙啊,我的公主!”
久日不見人影不聞人聲,突然就冒出來這麼多個,我竟是有些不大适應,讷了半晌,問道,“你……是誰?”
“我是誰?哈哈哈,對啊,您永樂公主貴人多忘,自然是不記得芸娘這麼個早已無用的廢棄棋子了……”自稱芸娘的女子飛身一躍,落在距我五步開外,“不過拜您所賜,芸娘如今可是這血獄的主人。”
此刻,我才真正看清她的容貌,半面野獸,半面嬌娘。她目光淩厲,抖腕抽出腰間的長鞭,揚手就向我劈來。我吓的擡手擋避,她一震,竟是立刻收勢疾退幾步,眼中淩厲盡散,隻餘驚懼。
她在怕。
怕什麼?
我放下手臂,她驚的又退一步,緊攥長鞭的手指節泛白。
她,竟是在怕我。
“哈哈哈——”芸娘突然仰天大笑,揮鞭就劈,振耳的鞭響在四周回蕩,抽起碎石如暴,濺池如瀑,“廢物!廢物!五年了,我竟還是那個廢物!”
數條黑影倏然而至,相觑互視,抱拳屈膝,齊聲喝道,“主上息怒!”
“廢物!”
芸娘一鞭子抽過去,衆黑衣人齊齊受着,未吭一聲。數鞭過後,她收手,胸口劇烈地起伏。忽而身形一轉,直直飛躍血池,縱身向溶洞口逼去。衆黑衣人緊随而上。
又是一陣鐵器碰撞之聲,隻見一道魅影自暗處閃出,輕易躲過芸娘與衆黑衣人的突襲。
那黑影站定,洞·口·射入的光束投在他的肩頭,黑衣,黑發,烏眸冷淡,卻是方才就已離去的步殺。
芸娘揚鞭直攻而上。刀光劍影,黑衣衆人已然負傷,卻竟沒沾着步殺半片衣角。芸娘·嬌·喘不止,大喝一聲,“放肆!”
她自腰間摸出個翠色玉牌,揚聲喝道,“見令如見主,跪下!”
步殺倏而止式,反手插刀入地,屈膝而跪,俯首抱拳。
喵了個咪的!什麼寶器!!!我緊緊盯着芸娘手上那半掌大的玉牌,眼中綠光大放。
“北瑤光!”芸娘的嬌喝讓我将目光移向她的臉上,半面嬌顔竟與獸面一般扭曲,“當日芸娘不過無意觸了九殿下半邊衣袖,你便斷我手筋毀我半世容顔。今日我便毀了你口中寶玉的一張臉面,看你又将奈我何!”
我雲裡霧裡,“什、什麼啊?”
話落,卻見芸娘反手奪過屬下遞上的短劍,用力刺向步殺微垂的臉。在我的目瞪口呆中,血光四濺,一道深長的口子裂痕般蜿蜒在步殺的臉上,鮮血流滲。
“你做什麼!”我驚叫,繼而沖步殺大吼,“你傻了麼,為什麼不躲啊!!”
“躲?”芸娘大笑,用劍尖挑起步殺的下巴,“我便是在他臉上刻上狗奴二字,他也要汪汪叫着謝我賜名!”
我驚怒,“你敢!”
芸娘瞳孔一縮,微退幾步,卻又攥緊手中的短劍,“呵,是,北瑤光,我芸娘承認直到現在還是怕你!可那又怎樣?你瞧瞧你今日落魄的鬼樣!”
“你不是自視龍血鳳髓不與凡人麼,怎麼,被九殿下抛棄了,便自甘墜落污池泥潭,連這種狗畜似的賤奴也下的了口了,就不怕咬的滿嘴污穢腥臊?”
“你閉嘴!”我胸口起伏,卻是一字一句,對步殺道,“你!過來!”
步殺眉眼低垂,任臉龐血口猙獰,卻依然冷漠如水,若化木石。
“好,你不過來是吧,我過去!”
我拎起裙子,大步踏進血池之中。猩紅渾濁的液體迅速地浸濕我的鞋襪,裙擺,上衣,直至下巴。我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紮進污池,氣勢洶洶地狗刨前進。
堅硬的岸石迎面撞上我的腦袋,我暈乎乎地灌進幾口池水,掙紮着伸手攀着岸沿,撐出水面。猩紅的液體自我全身嘩啦啦地流濺,我嗆咳出幾股血水,伸手抹去一臉污紅。
我想,此刻的我,定與那浴血厲鬼血腥瑪麗毫無二緻了。四下寂可聞針,衆黑衣人一個個驚愕地睜大雙眼,為我讓出一條通路。芸娘一步步後退,面色驚恐。
我邊走邊咳,所過之地流滲一灘烏紅血水。我嘶啞着嗓音,卻一句高過一句。
“老娘拼死拼活救下的人,憑什麼,讓你們這般糟蹋!”
“老娘百般想要讨好的人,憑什麼,讓你們這般欺辱!”
我一步步走向步殺,他僵直地跪着,薄唇微張,烏玉般的眸子大睜,一貫清冷的面上初現波瀾,似驚懼,亦似震驚。
“還有你!”我俯身,用力揪住他的衣襟,竟拽的他一個趔趄,重心不穩仰倒在地。我撲跌在他的胸前,撐手而騎,直直看進他的眼底,吼道,“老娘告訴你,你是人!老娘看上的人!他·媽·的給老娘活出個人樣!”
活出個人樣——
個人樣——
人樣——
……
這一嗓子吼完,我的聲音在溶洞中如雷震蕩。腳底的血流直沖而上,大腦内一陣轟鳴,眼前突黑的那一刻,我隻有一個念頭。
喵的,叫你吼那麼大聲,缺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