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與這股‘恨意’截然相反的,是他不斷加速躍動的心髒。
砰——砰砰——砰砰砰——
一聲比一聲鼓噪,一聲比一聲強烈,好似瘋狂擊打的鼓點,帶着擺脫胸腔束縛的兇猛。
禅院直哉額頭上,因先前咒靈的震懾而滲出來的冷汗即将滑落到眼皮之上,眼睛卻眨也不眨,緊緊地盯着那道身影,裡面充滿了連他自身都察覺不到的狂熱。
再次眨了眨那雙暗綠色的眼睛,好似一匹深夜潛藏在叢林中,年輕力壯身姿健碩且蠢蠢欲動的野狼。
禅院直哉直勾勾地盯着手上畫着祥雲的小布袋子。
那是一次和她一起前往某個神社時,她随手買下的禦守。當時店主說的什麼來着?好像把他們當作一對遊玩的情侶推薦給他們的。
可當時那個人被遠方巡遊熱鬧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根本就沒有在意吧,随手就買下遞了過來。
可當時的他沒有提醒她,反而鬼使神差地接了過來。
“我是真的很喜歡她。”
禅院直哉肯定道,語氣裡卻帶着驕傲自滿,好像能夠被他喜歡是什麼天大的恩賜。
而玄上音奈對禅院直哉的心理路程一無所知。
她也不必知道。
誰會在意一隻已經被馴化了的寵物呢?
或許有,可那人絕不會是她。
值得一提的是,玄上音奈并不是一個充滿掌控欲的人。好比如,她能夠完全抹消禅院直哉的意識,讓他成為一個不能思考,隻能聽令于她的,真正的傀儡,甚至能夠模仿其原來的性格行為,不被他人察覺。
但她卻并沒有那麼做。
在下手的那一瞬間,她想,太過無趣了。
她想到了另外一個好主意。
像是馴化野狼一樣,首先用它絕對無法反抗的繩索牢牢套住他的脖子,在此期間他恐怖的充滿威脅的低吼,亦或呲着尖利的能夠洞穿人脖頸的牙齒,都無法真正地傷害到你。
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會漸漸習慣你的存在,不再露出充滿攻擊性的一面,甚至因為在這強制性的,隻能看見你的世界裡,越發地依賴你。
你解開了真正存在的繩索,卻又給他系上了虛無的,卻又更加具有束縛力的繩索。
玄上音奈早就一步步松開禁制,像是進行什麼有趣的實驗一樣,觀察着禅院直哉接下來的一舉一動。
她得讓他意識到,他面對的是怎樣一個存在啊。
是出于這樣的心思做的決定啊。
玄上音奈充滿惡趣味地等待着。
是會充滿恐懼地用厭惡的眼神看着她?
玄上音奈猜想着。
甚至有些無奈地想,畢竟直哉就是這麼個不會看形勢的,傲慢的蠢貨啊。
又或者真正被她馴化了呢?
玄上音奈轉念又想。
但善于玩弄人心操縱人心的她此時卻更傾向起第一種。
她迫切地等待着,充滿期望,期待着會在禅院直哉身上出現的,有趣的、嶄新的變化。
可是很顯然,實驗的結果讓她十分的失望。
她不再操控禅院直哉身上的種子,看到他,腦子裡出現的想法是,實驗的失敗品。
她不再裝成什麼天真的,沉溺在所謂‘愛情’的小女孩。她無所顧忌肆無忌憚地展露出真實的那一面。
禅院直哉發現先前虐殺特級咒靈隻是小場面。
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于禅院直哉的惡意,藏在美麗皮囊下暴躁惡劣的壞脾氣全部對準了他,肆意傾吐。
不僅如此,她甚至故意讓禅院直哉發現,她擁有能夠操縱更改他人思想的能力。
一開始,是不可置信。
怎麼會有人擁有這樣的能力?
再然後,是害怕。
害怕什麼呢?
出生在禅院家的禅院直哉十分清楚咒術界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他隻是不在乎。
既得利益者難道會去在意被剝削者的苦痛嗎?刀不落在自己身上當然不會感到疼。
可是這次他卻真正地感受到了害怕。毫無疑問,全無背景可言的玄上音奈一旦被發現——死刑。
絕對的,她會面對來自整個咒術界的清剿,沒有人會允許這把利劍懸在自己頭上。
可以說,隻有已經完全被馴化,思想觀念嚴重扭曲了的禅院直哉才會産生這樣的念頭——害怕玄上音奈這把随時可取人性命的利劍被折斷。
沒想到禅院直哉的思想還能夠再進一步地被扭曲呢:)
而再怎麼對禅院直哉發脾氣的玄上音奈也發現了,這個嘴巴同樣不饒人的家夥,行動上截然相反,越來越有往牛皮糖方向發展的地步。
可她現在已經厭煩了。
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探索’到所謂的情感就已經足夠了。
等待的過程中,她隻想找有趣的新玩具,更加好玩的樂子。
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可也有一個詞,叫作故态複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