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微又道:“你表兄我見過了,為人襟懷坦蕩,謙虛内斂,是個可以托付之人。假以時日必能建功立業,到時你也是官家太太了。有情人難得相守,我和則謙哥哥就......銀瓶,這也是在成全我自己,你明白了嗎?”
“姑娘......”銀瓶啞着嗓子抽泣,淚水順着臉頰一滴滴墜落。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
姜予微本來是不想哭的,可是被她帶的也忍不住垂下淚來。她胡亂用手擦掉,故作輕松的笑道:“說起來,我還有一事想要拜托給你。”
“姑娘請說。”
姜予微又拿出一隻鎏金梅花紋錦盒,是上次方媽媽送來的。
“外祖父和外祖母年事已高,不過那邊有舅舅照料,我也能放心。這隻錦盒裡的東西我已經挑過一遍,剩下的都是我母親的遺物,我想請你幫我埋在我母親的墳前。”
銀瓶忽然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怔怔的道:“姑娘,是不是出什麼事來?為何......為何奴婢感覺您像是在交待遺言一般?”
姜予微愣住,随即回過神來,扯起嘴角笑道:“什麼遺言?你姑娘我此去是享受榮華富貴的,你該為我感到高興才對。”
她越是這樣說,銀瓶反而越不安。京城雖然遠,可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再回來。
燒掉嫁衣,安頓亡母遺物,還不讓她跟着,樁樁件件分明是在訣别啊。
銀瓶慌了,拉住她的衣袖聲音發顫,“姑娘,您别吓我。”
姜予微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傻銀瓶,放心吧,我決計不會做傻事的。”
“那你發誓。”
“好,我發誓。”
她舉頭望越,眸色幽沉,須臾漸漸堅定下來。
她姜予微發誓,此生絕不會輕易認輸,更不可能成為他人的掌中玩物!
四月二十二日,溧州府的城門前。
天色尚早,日薄桑榆,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有的是住在城外的農戶,挑着自家種的瓜果蔬菜道早市上來賣,也有留宿在城中的行腳商駕着驢車趕往外地走貨。形形色色,熙來攘往。
溧州府的城牆是用黃磚層層夯實而成,足有數十丈高。兩扇朱漆柳木的大門,每到寅時五刻便有當班的衙役敲響晨鐘,開禁通行。
門前的大街上,有好幾輛馬車停靠在路邊。為首的正是陸寂那輛烏木雕花的安車。
姜家人和賀鄞都來給她送行,烏泱泱的站了一大片,唯獨姜氏沒來,聽說是受到驚吓後病得起不來床了。
她這次可謂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賠了夫人又折兵。誰能想到陸寂會如此不給她顔面?
不過賀鄞倒是一如往常,見誰都笑臉相迎。
楊氏緊緊握住姜予微的手,依依不舍道:“微姐兒,去了京城後一定記得來信,别忘了你永遠都是姜家的女兒。”
說完,用帕子拭去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兩滴淚,裝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母親放心,我永遠都不會忘。”姜予微笑了笑,不動聲色的把手抽回來,然後看向姜益平。
姜益平眉頭擰在一起,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女兒。雖然不喜,但終歸有些不舍,臉上難得的露出幾分離愁。
“身為女子,當恪守三從四德。今後你當好生侍奉陸大人,不可松懈,更不可像在家中這般肆意妄為了,可明白了?”
姜予微原本就不抱希望能從他嘴裡聽到好話,聞言平靜的道:“知道了爹,女兒心中有數。”
哭的最傷心的當屬銀瓶了,這丫頭也不知是不是從昨晚開始便一直哭到現在,雙眼腫得如同核桃。
此時更是涕淚如雨,撲到她懷裡不斷抽泣道:“姑娘,您要保重。記得您答應奴婢的事情,千萬不能反悔啊!”
“我知道,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姑娘,奴婢舍不得您!”銀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姜予微眼眸酸澀,怕自己也哭出來,哽咽的點了點頭。
姜益平看了眼天色,道:“時間不早了,快上車吧,别讓陸大人久等。”
她輕輕拍了下銀瓶的肩膀,然後後退半步,屈膝跪地,對姜益平行叩首大禮。禮不可廢,也算是全了多年的父女之情。
姜益平也有些動容,親自把她扶送到安車旁。
人來人往,人潮聲不斷。她站在車旁還是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喧鬧的大街,仍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緒說不出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