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微淚眼婆娑的看着楊氏,又道:“宣甯侯府高門顯貴,我去了之後既無家人在側,又無像樣的嫁妝傍身。恐怕遲早有一日容顔憔悴,為陸大人所厭棄,更無法幫襯爹娘一二。”
楊氏一口銀牙咬碎,總算是明白過來她在打什麼算盤了,“你放心,陸大人看重你,怎麼叫你吃這樣的苦?”
姜予微一抽一搭,幽怨惆怅,“母親又何苦拿話蒙騙我?罷,罷,罷,誰叫我命苦,生母去的早呐。”
說罷,掩面起身便要往外走。
楊氏一急,忙攔住她,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胡話?你生母去的早,不還有我這個母親嗎?”
她咬了咬牙,道:“庫房裡還存放了一些金銀首飾和布帛綢緞,到時一并帶去京城,你看如何?”
那些東西是留着要給姜嘉月做嫁妝的,姜嘉月一聽這話,柳眉倒豎,剛想說憑什麼給她就被楊氏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姜予微等的就是她這句話,聞言霎時破涕為笑,道:“那就多謝母親了。”
楊氏深吸了好幾口起,才勉強壓住面上的表情,心口被人捅了好幾個窟窿,正花花往外淌血。
那些東西都是她精挑細選的,光是一支累絲嵌珠蜻蜓簪子便請金匠打造了半月有餘。
最重要的是姜嘉月年歲也不小了,給了她那姜嘉月便沒了,重新做又要耗時耗力耗銀子!
姜予微才不管他們如何做想,見目的已達成,接過銀瓶遞來得濕帕子淨面。然後端起碗,若無其事的繼續用膳。
事實證明,對付無恥之人,用無恥的辦法最為有效。這招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隻是銀瓶那丫頭太過用力,勒得她的腰到現在還疼。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看得懵了。前一刻還哭的聲淚俱下,轉眼卻能如此平靜的繼續用膳。一個個面色複雜,都沒有胃口,形同嚼蠟。
不過姜峥有些不同,他是想吃而不敢吃。剛才趁亂夾了塊鹌鹑,啃得骨頭锃光瓦亮,愣是沒敢再去夾第二塊。
在詭異的氣氛中,姜予微獨自吃了七分飽。用茶水漱過口後,看向姜益平和楊氏,盈盈笑道:“父親母親,我吃好了,先行告退。”
楊氏實在不想接話,她怕她自己一開口便會忍不住将碗砸在這張令她憎恨的臉上。
一陣沉默過後,姜益平才陰沉的點了點頭。
姜予微帶着銀瓶昂首闊步的離開了這裡,剛走出正廳,兩人相視,沒忍住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多虧了你方才反應快,不然我這出戲還不知要如何唱下去。”
銀瓶捏緊拳頭,眼眸閃動,“奴婢還從未見過太太如此吃癟的模樣,姑娘可曾看見?咱們離開時她氣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真痛快!”
姜予微笑了笑,道:“走吧,我們回去。”
山抹微雲,星河鹭起,彩舟雲淡。一場家宴不歡而散,楊氏回到自己院子便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花瓶、茶具摔壞了六七個,碎瓷片子鋪得滿地都是,以至于無處落腳。丫鬟婆子們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
方媽媽見狀,揮手讓他們都先出去,自己則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太太,您先消消氣。為那種人再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楊氏咬牙切齒,“我還真是陰溝裡翻船,竟然着了那小賤人的道!”
方媽媽知道她正在氣頭上,任由她自己冷靜一會兒,轉身倒盞熱茶遞過去。
“太太放心,她沒有親生的手足兄弟,外家有沒有支撐得起門戶的助力,将來能依靠的便隻有翊哥兒。等她在侯府裡栽幾個跟頭後,自然會回頭來求咱們,屆時您還愁沒機會收拾她?”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楊氏胸口還是憋悶不已。經營了十幾年,好不容易才給嘉月攢下這些東西,如今要白白便宜了那小賤人,氣得她夜裡恐怕都睡不着!
那日她讓嘉月也一同去賀家,可嘉月耍小性子非是不肯。錯過了絕佳的機緣,要不然也不會讓那小賤人爬到她頭上來作威作福。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眼下咱們最重要的,是先将那匣子裡的東西尋回來。”方媽媽道。
柳氏留下的那匣子裡共有十五件金器和一千兩的銀票,如今隻剩下她耳上這對金鑲珠翠耳墜,一支金累絲攢鳳簪和一條瑪瑙項鍊還在。
楊氏鐵青着臉吩咐,“你速速帶上銀子和素秋一起去尋,看能尋回來多少,尋不回的便找相似的來替。”
方媽媽遲疑,“這可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