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儀驚愕不已,自家爺居然會主動問起一個女人第二次,還真是稀奇,“就在........就在臨波閣。”
入夜的梆子聲敲過兩遍後,外面依舊一點動靜也沒有。風将琴絲竹吹得搖晃不定,稀疏的影子倒映在窗上宛如群鬼橫行,陰森可怖。
姜予微獨自坐在紅木六足雲蝠紋月牙桌前,手裡緊緊攥着一枚成色水頭都一般的白玉同心佩。
她在這裡已經足足等了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對她來說可謂身處油鍋,每一刻都是煎熬。
盡管知道現在外面隻有一個小丫鬟在守着,但她也不敢像在賀府一樣将人敲暈逃走。因為這裡是青山别院,内外都有錦衣衛把守,她隻怕才踏出這座院子就會被當成刺客給殺了。
想來想去,她想到唯一能脫身的辦法就是陸寂對她無意,然後主動把她送回去。
她當然知道這個辦法很可笑,可其他的辦法比這更為可笑!
一來,她根本不懂朝政,不可能針砭時弊引經據典的分析局勢,然後說服陸寂放了自己。
二來,她也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可以與陸寂做交易。
所以,這最不靠譜的辦法反而成為了她現在最可靠的辦法。
從劉媽媽方才給那兩個護院塞銀子的表現來看,陸寂很大程度上并不知道她來了别院。她是在賭陸寂并非貪色之徒,不過這種希望實在飄渺,讓她心裡始終都惶惶不安。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外面忽然傳來了丫鬟的說話聲。
“見過爺。”
姜予微渾身一震,忙将白玉同心佩收好,站起來擡頭看去,隻見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那人的相貌十分俊美,身量颀長如芝蘭玉樹,身穿一件月白色杭綢直綴,矜貴出塵,不似凡塵中人。
她有些恍惚,這樣一位世家公子竟然會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副指揮使?
她在看陸寂,陸寂也在看她。
此時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團花紋上裳,下面搭配湖藍色芙蓉襦裙,腰間系了根杏色的玉環绶。香嬌玉軟,體态婀娜,在燈火的照映下清極生豔。
陸寂見她似是失了魂般一動不動,眉梢染上笑意,道:“怎麼?送你來的人沒有教你規矩?”
姜予微一愣,回過神來,但同時心也沉到了谷底。在陸寂的眼神中明顯能看到他是沖自己來的,那僅存的希望也徹底在此刻破滅了。
她行禮,“見過大人。”
陸寂緩步走到她的面前,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姜予微。”
“東與西,眉與眼,偃月爐中運坎離,靈砂且上飛。最幽微,是天機。倒也有趣,你的名字是何人所取?”
姜予微不知他是何意,垂眸小心回道:“是家母。”
陸寂的目光輕掃過她露出來的一小節白皙的脖頸,溫聲道:“既然來了,那你往後便安心在此住下吧。”
他的話再次讓姜予微的心沉下來,許是臉色太難看,陸寂沉眸,“你不願?”
姜予微立即聽出了他話中的不悅,忙斂神道:“小女不敢,能服侍大人是小女的福氣。”
“是嗎?”
陸寂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不過倒也沒有要繼續追究的意思,淡淡的道:“我如今尚未成親,身邊也無别的侍妾。你隻要安分守己,我不會虧待于你。”
他的意思已經相當明确了。
姜予微咬了咬唇,聲音有些低啞,“是。”
然而就在這時,她的肚子忽然發出來一陣咕噜噜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内顯得格外清晰,瞬間打破了剛才壓抑的氣氛。
姜予微兩頰通紅,慌亂用手按住腹部生怕再來一次。自午後起,她一直沒吃過東西,之前因為緊張不曾感到餓,沒想到竟會如此湊巧,還真是丢死人了。
陸寂看向她的腹部,又看了看她窘迫的模樣,失笑道:“來人,傳膳!”
夜色已深,廚房早已熄了火。守在外面的丫鬟聽到他要傳膳,哪裡敢耽擱,急急跑到後罩房去喊王婆子。
王婆子已經卸掉了钗環,正準備上榻休息。聽到她來喊,手忙腳亂的穿上衣物,又去喊了兩個燒火的丫鬟來打下手。
幸好食材都是現成的,三下五除二便做好了幾道小菜讓人送過去。
肉釀金錢湯,槽黃芽,閑筍煮鴨,這些菜式擺上來的時候,姜予微以前連見都沒有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