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有丫鬟送來了晚膳。她沒心情吃,隻是盯着燭火出神。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劉媽媽忽然帶人進來告訴她時間到了,命人将她強塞入一頂小轎中。
趁着夜色,轎子被擡到了一棟宅子的後門。
她掀起簾子瞧瞧往外偷看,隻見劉媽媽滿臉谄媚的往看門護院的手裡塞銀子。
那兩個護院遲疑的互相看了一眼,又掂了掂手裡鼓鼓囊囊的錢袋子,開門放她們進去。轎子又被擡了起來,一路進到了後院。
她知道這是哪裡,這裡是青山别院。
府内,陸寂坐在牙頭雕卷雲紋平頭案前,手拿一方素帕,神情專注的擦拭一把長劍。
劍身在燭火的映照下發射出瘆人的寒光。此時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蛾子,圍繞燭火躍躍欲撲,每一次靠近都引得光線明明暗暗。
陸寂将長劍插回鞘中,目光注視着那隻飛蛾,興味盎然的看它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在它第十次撲過去的時候,陸寂忽然伸手掐住了它的雙翅,送到燭火下燒了個徹底,這下總算是清靜了。
不多時,門外有人輕叩,侍衛裴儀走了進來,道:“爺,不出您所料,您剛離開知州府不久便有人偷偷摸摸的想從後門溜出去。”
“人呢?”
“已被我們擒住,就在外面。”
陸寂擡步走了出去,院中兩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正壓着一個男子。那人約莫三十來歲,身上穿着不太合身的小厮衣服,頭戴鬥笠遮住大半張臉。
裴儀上前一把将他的鬥笠扯掉,赫然是知州賀穎身邊的長随朱昌盛。
朱昌盛一見是陸寂,頓時感覺脊背發涼,跪在地上大喊:“冤枉啊大人,小人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抓錯人了。”
陸寂負手而立,淡淡的道:“我什麼都還沒問,你怎知我抓錯了人?”
“因為、因為小人一向奉公守法,從沒有做過什麼違法之事,自然知道你們抓錯了人。”
陸寂一笑,不置可否,“這麼晚了,你要去何處?”
他生得極美,五官精緻看不出一絲瑕疵。在昏黃燈火的照耀下,面上似乎泛起一層瑩潤的輝澤,宛如谪仙。
朱昌盛見他一襲素白錦衣,一幅矜貴雅緻的世家公子打扮,說氣話來不溫不火,與傳聞中那個面目猙獰的活閻王形象大相徑庭,不由的有幾分疑惑,覺得傳聞有誤。
但他同時也多了幾分僥幸,于是焦急的道:“小人母親突發惡疾,家中來人尋小人回去,所以小人這才匆匆出門,還請大人明鑒!”
“回家探病需要喬裝?”
朱昌盛心裡一突,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解釋,“小人......小人.......”
“再不說實話,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朱昌盛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朝他砰砰磕了兩個響頭,哭訴道:“大人饒命,小人、小人也是被逼無奈,還請大人能給我一個将功折過的機會。”
陸寂掃了一眼,語氣淡淡,“說罷,你半夜出府到底意欲何為?”
“是......是同知許鳴珂給了小人兩百兩銀子,讓小人偷聽大人跟知州都說了些什麼。他知道大人此次奉命巡查鹽務是為了調查私鹽一案,所以才找上小人。”
近些年兩府販賣私鹽的人越發猖獗,聖上有意整頓鹽務,指派陸寂來調查此案。這事在朝野早已傳遍,不算辛秘。
陸寂笑了笑,“我去賀家是臨時起意,許大人怎會提前知曉并安排了你?”
一旁的裴儀立即抽出腰間的繡春刀架在朱昌盛的脖子上,冷聲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說謊,信不信我一刀殺了你?!”
朱昌盛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一個勁的往後躲,生怕刀劍無眼,“我說我說,我再也不敢了!”
陸寂揮手讓他退下,道:“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