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降雨,天氣越發悶熱,即使到了夜裡,也依舊是熱風拂面。
長安是個特别愛洗澡的人,但今日實在太熱了,在浴房裡被熱氣蒸着,似被關在蒸籠裡,待久了也覺得喘不過氣,于是少見地隻洗了個囫囵澡,便披散着頭發跑出來了。
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過屏風,剛邁出門去,一團不知是什麼東西,被從廊下猛地扔了出去。
“……”
長安腳步一頓。
“污穢不堪!”容淵含着怒氣的聲音傳來。
長安心兀地跳了一下。
容淵性情沉穩,情緒少有太大波動,在容府時還有些事需他來料理,但自從來了錦官城,萬事皆如意,長安已經很久沒見過容淵動怒了。
長安眼睛眨了眨,視線跟着朝散落一地的那些書望去。
好像是什麼畫冊。
在哪裡見過似的,有點眼熟。
沒等長安想明白,耳邊再次傳來了容淵壓着怒氣的聲音:“你尋了一整日,就尋來這些東西?”
缪心當即跪地,垂首道:“主上恕罪。”
容淵開口:“再去尋。”
“是。”缪心立即應聲,站起身,卻沒有轉身離開,神情間閃過幾分猶豫,才又低聲問:“……屬下愚鈍,可……能尋到的春宮圖已經都在這裡了,能否請主上明示?”
長安耳朵尖一動。
……春宮圖?
長安腳尖無意識地在地上磨了磨,好巧不巧地碰着了不知從哪兒來的一顆小石子。
“咕噜”一小聲。
容淵眼皮一掠,忽的朝長安站的位置望來。
跪在地上的缪心也似乎察覺到什麼,同時擡頭瞧見了長安。
容淵眉梢微跳了一下,眼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無措。長安同他對視着,莫名地也慌亂起來,目光連忙躲閃開,不再對視。
然目光垂下,又對上了缪心的。師傅嘴微張着,額頭青筋微凸,神情同樣是難以言說的尴尬。
“……”
寂靜。
寂靜在三人間彌漫開來。
長安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月白的光暈一閃,浴室門口的長安消失不見,一隻通體雪白、渾身毛發濕漉漉的貓“咻”的跳下台階,穿過回廊逃命似的跑掉了。
長安推開門,一股涼意撲面而來,凍得渾身的水還沒來及擦幹的長安打了個哆嗦。
屋外暑氣炎熱,長安常待的幾個去處卻始終清涼如春,屋裡長日擺着從山頂寒潭潭底運來的冰,化完了,便有人來又續上。
長安拿毛巾卷起頭發,急急忙忙脫掉鞋子爬進榻去,挨着最裡躺下,拿褥子嚴嚴實實裹住自己,順便遮住了自己小半張臉。
剛躺下,門便“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沒聽見腳步聲,長安剛閉上眼睛,聲音已經一下貼近到了跟前。
“長安。”
長安眼睫顫了又顫,卻不睜眼,很拙劣地假裝自己已經入睡了。
容淵坐到床榻邊,摸他的頭發:“頭發還濕着睡,會生病。”
長安裝不下去了,睜開眼睛,翻過身來看容淵。長安回來時熄滅了所有蠟燭,窗戶也都關着,很暗,長安化形後瞳孔與普通無異,透着朦胧夜色,隻能瞧着模糊的人影,沖淡了些窘困感。
容淵俯身過來,低聲哄他:“我抱你起來,先把頭發弄幹,好不好?”
“……嗯。”